天下三分,最西端为魏国,最东端为瑞国,而处在中间的,则为安国。
除魏、瑞、安三国外,还有许多的小国和部落氏族在夹缝中生存。
不过自百余年前三国开始先后崛起后,周边小国几乎都审慎地选择了一个靠山作为依傍,名义上是独立国家,实则早已沦为附属国了。
往前推十五年,这三个大国打得不可开交。
往前推十三年,战事已有渐歇之势。
不是因为强者胜弱者败,而是因为分不出谁强谁弱,战事无进展,国力反倒被拖累,三国都有不济之象,但还是砸着银子死命硬撑。
往前推十二年,瑞国王后林拟因难产而离世,瑞王一夜白头,于次日宣布退出三国争霸之战,为王后举行三年国丧之礼。
按理说瑞国的退出对魏国和安国的战事没有什么影响,两国仍可继续对战。
但那魏国大王慕容怀也是个情种,在做太子时他就敢逆先王旨意娶了民间姑娘金氏为正妃,登基后还立了金氏为王后,这段佳话暂且不谈。
魏王深感瑞王家国不幸,亦退战示其对瑞国王后的缅怀之意,还将百年前由魏国名匠制好的一尊水晶棺赠予瑞王,以示哀悼。
魏国军队撤离得一声不响,第二天安国大将军整军肃队后才发现对面一个敌人都没有了,大将军顿时傻了眼,想明白后才派人火速回京都向安王报告。
谁知安王痛批了此大将军一顿,骂他打仗打得不懂人间真情,竟还上书来问是否要追击魏军。
此大将军深感愧疚,自请在边防戍卫二十年以示痛改前非之心,安王二话不说准了他的折子。
瑞国国丧行了三年,天下人人皆道瑞王有情有义,既做得了好大王、亦做得了好夫君。
毕竟为妻子行三年丧期的丈夫,在民间亦是不可多得的。
十二年前,天下人皆将目光投向了去世的瑞国王后,传颂着她与瑞王的夫妻情深。
而她所诞下的那个孩子的消息却少为人知,直到九年前丧期结束,那孩子的消息才慢慢地被众人知晓。
那是个女孩,长得粉雕玉琢、灵动可爱,凡见过她的都称其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更有甚者将她形容成是神仙派下来结束战乱的仙子,不过瑞王听到这一说法后良久无言。
这个女孩就是瑞国的二公主,直到她五岁诞辰时,瑞王才为她取了大名,为瑞凝。
这强国之所以为强国,自然有其原因的。
魏、瑞、安三国亦有共通之处,魏王慕容怀、瑞王瑞朴长和安王安九江不仅彼此年龄相近,他们的子女年龄也相当。
要知上一代帝王的年龄可是错落极大,有耄耋之年驾崩的、有耳顺之年驾崩的,还有而立之年驾崩,谁知这一代帝王的年龄竟能整齐地排列在一个行间。
所以说书人常说:“大戏——且看今朝!”
不过大戏已迟迟没有上演了。
自十二年前三国之战结束,天下竟是越来越太平。
“你说这怎么打得起来?!魏王送了咱们水晶棺,大王在国丧结束后回礼了他岑可诗的骏马奔腾图,那可是岑可诗大师的骏马奔腾图啊!”
瑞国京都大酒楼,一群人在酒席间畅意地指点着天下局势。
“裴兄此言有理,听闻魏王也同裴兄一样醉心诗画,那大王赠的骏马奔腾图自然是很好的回礼。但是这仗,鄙人认为,不会因为你来我往的国礼就不打了。”
“哦?”被称作裴兄的才俊放下了手里的《瑞国丁酉年诗作合集》,难得兴趣盎然地问:“元兄以为如何?”
被称作元兄的男子笑了笑,而后目光投向窗外京都夜间街道的一片繁华灯火之处。
他缓缓道:“盛世之下,暗流涌动。依我看,不出六年,天下必乱。”
“呵,元兄的推论未免太过无厘头,你若说六十年我暂且信你三分,六年,不可能。”
酒席上一穿着讲究的男子轻蔑一笑后说道。
那裴姓公子同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拿起了诗集,岔开话题道:“诸位有谁看过这本去年我国精品诗作的合集,可与我聊聊?”
关于天下何时将乱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以酒品诗,大家愉快地开始听那裴公子吟诗。
“哎!”
裴公子连吟了几首,摇头道:“现在的诗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往十首尚且有四五出挑,现在连二三都难得了!”
有人打趣:“莫非是裴兄买到了盗版诗集?”
裴公子郁结无比。
“我倒希望这是盗版诗集,不然怎会跌落到这等诗作水平!想当年韦公子的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且嫌它格局尚小,如今却是连能稍稍和它相当的诗句也都没人做的出来了!”
众人对瑞国诗界现状了解不深,听闻裴公子这般严重的措辞,也都顿觉人才不济,纷纷借酒消愁。
坐在元公子旁的青衣公子年纪尚小,但举止颇为成熟。
青衣公子低声吟了一遍“皓腕凝霜雪”,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呼“凝?!”。
然后他侧头向元公子问:“元兄所言六年之期,便是甲辰之年,那不就是二公主的成年之日?”
元公子举起酒杯轻轻地向青衣公子扬了扬,眨眨眼笑道:“孟兄明鉴。”
一晃四年,天下依旧太平,甚至有点太平得太不像话。
各国都忙着国内百姓的安居乐业,国与国之间的走动也只限于喜丧之事。
这一年,便是瑞国太子瑞萧成的弱冠之年,瑞王大发请柬,看架势是准备为唯一的儿子办一场热闹轰动的生辰宴会。
因为这是自瑞国先王后去世,瑞王第一次如此广发请帖为子女庆贺诞辰,所以各国都给了瑞国十足的面子。
甚至有小国使者提前一个月就跑到瑞国来蹭吃蹭喝,瑞王下旨一概大方招待。
当初因赠水晶棺而赢得赞誉无数的魏王欣欣然先派了次子慕容礼和长女慕容祺前去,并让他们告知瑞王随后会派长子慕容裕和次女慕容丝丝前去为瑞太子贺寿。
安国上下一听这消息可了得,谁都看得出来魏瑞二国是有联姻的打算,一时之间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当初因那糊涂的大将军在魏国撤兵后还驻扎了几天而被人骂的安王吸取了教训,毫不迟疑地派出仅有的两个子女——太子安流和长公主安淼前去瑞国。
其余小国更不必说,通向瑞国京都的马车浩浩荡荡,竟叫人担心官道驿站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么大的车马人流量。
还是那家京都大酒楼,裴公子手持《瑞国辛丑年诗作合集》,元公子听着席间各方对局势的推论笑而不语,孟公子已褪去稚嫩,但仍有些许青涩滋味。
皱着眉圈画完最后一首诗,裴公子感叹道:“我已不敢期望我国诗界水平呈上升之势,只要保持住现在的水平就是遂我心愿了。”
依旧一身青衣的孟公子道:“裴兄何必担忧呢?往年不比今年,你看这些天京都热闹成什么样,就知道有多少才子才女云集我瑞国了吧。”
裴公子点点头,“太子寿诞在即,各位同僚也要更加上心了啊。”
“裴大人所言极是!”众人回应。
元公子从席间起身来到窗边,看着越来越繁华的京都街道,竟忍不住微微担忧,心里默想着:这世象,再怎么繁华,终归是要乱一乱的。
乱一乱也好,也该叫更多的人姓瑞了。
元公子眉头舒展,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