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妍是一个女孩,至少她的身体是,她打一边耳洞,她剃短短的头发,她的衣柜没有一条裙子,她的衣服没有一件亮色。
她总是冷着脸,微微皱着眉,不漂亮,不可爱,性格也不好,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爱好。
读书,然后回家。
曾经有人欺负她,有男有女,她忍了,忍了两年,终于忍无可忍,她站起来,一个人和对方五个人打,只有拳头和牙齿,却如最惨烈的战场一般,不死不休,她的额头留下了一个伤口,就在发际线上,缝了三针,那块头骨也留下了凹痕。
然后再也没有人敢惹她,她有了朋友,一天到晚跟着她,叫她妍姐,她学着做一个姐,呼呼喝喝,拉拉扯扯,张扬就是个性,暴躁就是气势。
昨天她带着那群所谓的小弟在楼顶喝酒,反正那个家除了她空无一人,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她几点回去。
曾经以为已经习惯,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呆在黑暗,一个人坐在金拱门点一杯可乐坐到十一点,一个人捂着伤口流泪。
有了朋友才发现,那扇孤独的门有多可怕。
“我喜欢你,张妍。”昨天一个女孩对她这样说,然后呢?
然后她觉得很寂寞,她想要一个拥抱,想要一点点安慰,想要一个体温,于是她抱住了那个女孩,周围的人在起哄,她的脑子晕乎乎的,直到现在。
张妍垂头捂脸,是后悔吗?不是的,她从不后悔,因为后悔无济于事,她只是头疼,宿醉之后的正常反应。
繁华落尽,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她最难受的时候,终究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吐,吐到喝水都吐,吐到没水可喝。
‘有意思吗?’
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
“挺没意思的。”张妍苦笑。
她闭上眼,浑浑噩噩,似乎又睡着了。
她好像在做梦,梦里有什么?梦里她和她在一起了,她们十指紧扣走过学校的林荫,走过繁华的街道,走过那么多地方,有人讨论她们,有人嘲笑她们,有人羡慕她们,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只是单纯的无视她们。
莫名的,张妍变得厌烦,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没事找事,可是看着对方爱的轰轰烈烈的模样,她却像个配合表演的人偶,这种感觉,很不好。
终于,她懂了,她并不爱对方,她只是寂寞,只是需要一个陪伴,她可以对对方很好,可以努力的忍耐,可以努力成全,可是归根到底,她不爱她。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张妍看着那个女孩,挺可爱的。
“是因为我成绩不好吗?为什么?张妍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会听你的话,好好读书,我会照顾你,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喜欢自由。”张妍转身离开,她知道自己渣,但是很爽啊。
然后呢?好像她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除了背叛和痛苦,只有孤独与她相依为命,没有人能进入她的世界,而她也并不喜欢有别人的世界。
有人是性无能,但是有的人是爱无能。
张妍觉得有点好笑,但是事实就是,她不懂感情,也不想接受任何感情,孤独至少让她安心,感情却总是带着麻烦和痛苦。
“你不恨吗?”有人问她。
“你不寂寞吗?”问题继续。
“你的人生除了孤独,只有痛苦,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为什么不在所有痛苦降临之前,接受这一切?”
张妍觉得越发的头晕,一个影子靠近她,黑色的,让人反感。
那个影子围绕着她。
有些冷,有些……
突然张妍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孤独却单纯的小时候,她看着窗外,青空如旧,远处的云影掠过金色的稻田,有蜻蜓停在高高的墙角,她坐在窗台,她想跳出去,试试能不能抓住那只蜻蜓。
是了,她从小就是那么孤独,一个人被锁在屋子里,一个人,这样看着窗外,她曾经想出去,后来不再想了,她看书,她画画,她不过是寂寞,寂寞到看着点歌台到没有任何的节目。
那样单纯的曾经,熟悉又陌生。
“去吧,抓住那只蜻蜓,你不是想吗?那就去吧!”
“可是……”张妍看着窗台外,“那么高,会死的吧。”
“但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寂寞,只有痛苦?”谁在不遗余力的劝说,明明那个声音,来自心底,“不懂爱,也不配被爱,你想要的,你永远得不到,你得到的,永远都只是镜花水月,只有伤害,痛苦,寂寞会一直陪着你,还不如,去抓住那只蜻蜓,至少,你现在想要它,它让你愉悦,不是吗?”
张妍如同被诱惑,她抬起手,向着那只蜻蜓。
突的,心疼,如刀绞,如缠丝。
张妍捂住心口,为什么会心疼?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样疼,那样真实。
“在开始以前结束,是你最好的选择,死亡是珍贵的礼物,提前拿到它,是一种幸福。”蜻蜓轻轻动了动翅膀,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让张妍想起了她小时候杀死的那些虫子,为了漂亮的蜘蛛丝,她抓住那些黄色的蜘蛛,拔掉它们的脚,从腹部抽出蛛丝,那些蛛丝,就像这蜻蜓的翅膀一样漂亮。
原来,她早就得到了答案,死亡,是那么美丽。
无数的蜘蛛出现在张妍的身后,它们被拔去了脚,抽尽了丝。
“所以,去吧,抓住那只蜻蜓,那是命运给你的,最后的仁慈。”黑影躲在阳光后面,和那些蜘蛛一起,看着张妍的背影,“去吧,你曾赐予的,你将接受的。”
张妍扬起头,看着那天空,“没有意义就自己创造意义,觉得痛苦,也不过是活着的证明,孤独又怎么样?那么多人,孤独的出生,最后也会孤独的死去,又怎么样?”
张妍回过头,看着那片阴影,看着那些曾经被她伤害的生命,有恐惧,有歉意,有懊悔,也有坦然。
“我会活下去,即使背负罪孽,即使承受痛苦,即使孤独一生,我也会活下去。”
“那有什么意义呢?”
“生命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生命本身就是意义。”张妍恐惧着,却坚定的爬下窗台,走向那片阴影,“我愧疚,我痛苦,但是我并不后悔。”
“真是残忍又残酷,不知悔改。”
“悔改,是活着才能做的事。”张妍触到了那黑暗,凉凉的,有些刺痛,“孤独和痛苦,也是礼物,也许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我想要的,我懦弱,我不敢去追求,我害怕被拒绝,被伤害,但是,我想,至少我能保护好我自己,我,是有爱的,我爱我自己。”
那是一场清醒的梦,张妍睁开眼,她很难受,因为酒精,也因为狼狈的自己,酸臭的空气,肮脏的厕所,满地的呕吐物,却恍如新生。
她笑了,笑着起身,打扫,然后洗澡换衣服,她想,她应该买一条绿色的裙子,因为她突然很想要。
回到房间,翻出习题集和试卷,做到天昏地暗,然后抬头,最单纯的仰望。
人心是复杂的,很难有什么答案,但是她可以从简单的开始,比如有答案的习题和试卷。
她想起了一场雪,在午夜,昏黄的路灯下,每一粒雪都闪着光芒,想起了自己做的小桔灯,想起了仰望的树。
雪会融化,小桔灯也不知所踪,高大的树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高了,但是她还在,她还记得那些平凡而微小的幸福和敬畏,即使孤独,也很美好的人生。
快乐短暂,痛苦也是短暂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有新的痛苦与快乐。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不爱她,但是她们可以成为朋友,谁年少轻狂不做些傻事呢?
恶鬼漂浮在张妍的身后,这个人,明明刚刚想死的,明明她只要死了,就皆大欢喜,恶鬼有把握能代替她活得很好,而她自己也可以摆脱那些没完没了的痛苦。
“失去了痛苦,也就是失去了快乐啊!”
是谁在回答恶鬼?
终有一日,张妍会行遍千山万水,也许她会遇见那个人,也许她永远都遇不见那个人,结束她的孤独,可是不论如何,没有人能结束张妍自己的快乐。
恶鬼很受伤,辖区内难得一个年轻女孩,经历够惨,生活够自由,多好的躯壳啊,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就久,全特么白瞎了,表面一副要死不活的颓废相,内心那么阳光干嘛?
就不能表里如一吗?
真!骗鬼!
dear god i know that she's out there the one that i'm supposed to share my whole life with and in time you'll show her to me will you take care of her, fort her and protect her until that day we meet, let her know my heart is beating with hers
如果没有人保护你,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没有人哄你开心,你要努力让自己开心,想哭就哭吧,哭过了,记得吃东西,记得早点睡,记得多喝水,记得买水果……记得照顾好自己。
张妍笑着,即使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即使她的痛苦还在,即使她以后依旧会痛苦,但是至少此时此刻,她在笑,未来她也会笑。
恶鬼离开了,得不到那具**,真的是,非常,遗憾吧?!
突然很想再看看那人灵魂深处的风景,那个窗台,窗台外的阳光和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