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柏神情一变,这股气息他再也熟识不过,眼前之人分明就是先前在汤池中遇到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龄看上去比阎晴稍长,身材也颇为高挑,在众多男宾之中显得格外瞩目。
她的五官精致如画,脸部轮廓分明,鼻梁高耸,眸若碧星,眉宇间柔情之中又透着一股睿气,雪白的肌肤饱含着几分英气,一头乌黑的秀发像银河瀑布一般搭在背后,独显东方女性特有的瑰丽大气。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的着装,全身上下只用一条由白色布料织成的夹裙遮体,洁白秀臂和丰盈玉腿毫无遮掩,全部暴露在世人的眼前,一时惊艳四座。
这不是中原女子的着装打扮,隔席相望,隐隐生出一种东西交壁的错觉,这样的美,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犹如古典雕塑一般,沐浴在斑斓圣洁的色彩之中。
远座的杨任、杨昂二人不禁私底下低声议论:“此女当真胆大,你可曾见过这样着装的女子。”
“我在河西曾目睹类似打扮的西方商客,但多为男性,似她这般放纵不羁的异族女子,倒是罕见。”
张鲁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姑娘是某故友之女,姓骆,名纤黛,一个月前从酒泉郡远赴而来,这段时间助我改良五斗教义,完善汉中法令,其学识见解不在其父之下,特介绍与诸位认识。”
骆纤黛转过身,右手轻按左手向在场众人施以揖礼,众宾也礼貌回迎。
张鲁冲她点头微笑示意,骆纤黛环视现场一圈后,注意到了袁柏的存在,款步走来,悄声道:“公子,梅花酿可还好饮么?”
袁柏心道果然是她没错,当时在汤池的时候蒸汽缭绕,彼此都未曾看清对方的面貌才是,她却能从满堂的宾客当中一眼认出自己,实在是厉害。
他回敬道:“早已饮完,多谢姑娘赐酒。”
骆纤黛抿嘴一笑,道:“萍水相逢,何谈赐字,若是有需,只管来取便是。”
她看了一眼坐在袁柏右侧的空位,温声道:“公子是否介意纤黛坐在一侧?”
袁柏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胸前,顿时满脸通红道:“那个没事……你只管坐就是了……没……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的这番忸怩神态引得在场众人哄然大笑。袁柏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相反还是挺佩服这些人风度和雅量。
要知道汉时女子行为多以班昭的《女诫》七篇为准则,虽远不如宋明清时那般苛刻,但对于言行举止和装扮都有严格的要求,更别提宴会期间客居主席什么的了。张鲁和他的部下能够对骆纤黛包容至此,也能看出他们开明独到的一面,这一切大概与五斗米教的教义不无关系吧!
骆纤黛入席之后,冲着袁柏嫣然一笑。他目光不自在地四处乱窜,绕了整整一大圈后,又回到了骆纤黛的身上,此时对方神情专注,注意力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
张鲁拍了拍手,两名卫士将个巨大的青铜宝箱抬上堂。打开一看,满满的金叶子塞遍了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件事,也是此次宴会的主题,想必诸位已经都知道了今早发生在城中的天浮巨鲲和金恩荣召之事。这些金叶只是收集到其中的一小部分,根据县丞上报统计,此次巨鲲撒金的总重量大概在四百金。”
话音刚落,满堂哗然。这四百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汉时黄金只论斤,不论两,一金就是一斤的量,四百金足足是二百公斤黄金。以桓帝时期汉五铢兑换比例,一金可换一万钱,考虑到黄巾起义后黄金匮乏,五铢钱贬值,一金多可换两万钱,这一下子就是八百万钱,算是一笔极为庞大的钱财。要知道,乱世之中,金钱意味着军马辎重、钱粮士卒,意味着四海才俊来投……
“刘表此举目的不仅在于彰显自身财力,更在于笼络天下士子之心。”
“并非只有士子而已,金叶上写着‘士农工商,来者不拒’,刘表之意图远非招贤纳士那般简单。”
“难不成刘表也暗藏图谋天下之志?”
众人众说纷纭,有的甚至直言刘表是妖星转世,神力在握,欲祸乱天下。
张鲁沉吟片刻,娓娓道:“我与刘表相交也有几年,对其人也稍有了解。此人素来隐忍,虽有英雄之志,但绝无染指天下之心。像今日这般招摇举动,实属费解。”
“根据前来汉中贩货的商旅反映,半月前汝南一带也曾发生类似异象,幕后策划者直指刘表。为此袁术引领大军十万犯荆州,兴师问罪,结果江夏一战却是大败而回,精锐丧失殆尽。更令人不解的整件事的核心人物刘表对于此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甚至是闭门谢客,与外界断绝联系。”杨松将事先准备公文呈报给张鲁观阅。
“种种迹象表明,荆州境内最近似乎发生大事。”张鲁放下公文,环视在场众人道:“这也是我将诸位临时召集主要原因,如何应对刘表的此番攻势,是战还是和?”
在场众人议论了一阵,最终还是杨松率先发声。
“现在汉中四面环敌,刘表又实力不明,若是贸然刀兵相向,只怕落得与袁术相同的下场。主公现在要做之事有二,一来派人密切跟踪巨鲲的动向,查清它的来历,并命人根据其飞行路线事先遣散沿途的百姓,将金叶收缴,避免其妖言进一步扩散,造成汉中人心动荡。二来,主公需遣一使者前往荆州,向刘表质问此事,并且顺路探查荆州现今局势。”
张鲁点头道:“先生想法与我一致,就是不知何人能担此大任呢?”他话是这么说,但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袁柏的身上,似乎心中早就有主意。
杨松留意到了这一细微的举动,嘴角一咧,直言道:“刘表心思难测,敌友不明,据说刘璋此前也派出使者前往荆州,结果一直都是生死不明。此行凶险异常,主公所遣使者需要有过人才学胆识,放眼汉中,唯有主簿阎圃能但此任。”此言一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瞥在了袁柏的身上,纷纷点头附声应和。袁柏不由背后一凉,这摆明就是合起来一起搞自己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