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阎晴哽咽住,泪水止不住地从红眼圈里流出,若不是自己刻意提问,大概她永远也不想再提起这份悲痛的回忆吧!
“那我呢,我当时在做些什么?”袁柏问道。
是啊,作为阎氏一族未来的希望,连阎晴和阎蓉这样的弱女子都敢于和敌人抗争,而阎圃这个身处在暴风核心的男人当时又做了些什么呢?
阎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抽噎道:“哥哥也很努力的,那些曾经伤害大家的歹人,哥你一个都没有放过。”看得出,她有意回避了一些事情。
她告诉袁柏,那日幸亏时任汉中别驾的张鲁及时出现,制止了暴徒继续作乱,这才有了他们一家人现在的生机。为了报答张鲁的救命之恩,阎圃入幕为僚,逐渐发展成为张鲁的幕后智囊,为张鲁日后能够统一五斗米教,掌控整个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这段时间里,阎圃四处打探当日曾经在阎府行凶施暴的歹人,将他们一一揪出,全部剐杀在阎氏族群的墓牌前。
如此狠辣的手段的确符合阎圃睚眦必较的冷酷个性,不过在这件事上袁柏身为一个局外人,也不好多做评论。在古时兵荒马乱的年代,类似于这样的灭族惨事比比皆是,假若自己也经历同样的遭遇,难保不会像阎圃那样陷入极端。这也大概是阎圃为什么会如此痛恨五斗米教,痛恨张修的原因吧!
袁柏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有些发怔。对于阎圃的恨意,他并未因为这些事情而减弱多少。风陵村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无伦阎圃是出于何种的目的做出这些,都无法获得宽恕。可是归根结底,造成这一连串悲剧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是张道陵、五斗米教?是那些趁火打劫的暴民?还是阎圃、张鲁?
也许这一切正如张修之前曾经说过的那般,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乱世!
正因为时代造就了这些悲剧,所以才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想要去终结它,这也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不绝动力吧!
袁柏是一名作家,每当踌躇不决的情况,他都会以内心文字独白的形式予以叙述定性,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他收获了许多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体会得到的感悟。
意识恍惚间,一道巨大的黑色倒影缓缓从头顶盖过,遮蔽了阳光。
袁柏起初以为是乌云过境,直到耳旁传来蒸汽发动机嗡隆声和阎晴的惊叫声,这才乍然醒过神来。
那不是什么乌云,也非鸟群,而是一艘悬浮在云层中的巨型飞艇。
飞艇的出现引起了骚动,润宝和陆婶手持笤帚、菜刀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个个像是见到妖怪似得。
像飞艇这样近代文明产物,甭说是古代,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很难寻觅其踪影。
袁柏大致目测了一下,这飞艇长约一百五米,离地高度大约在七八百米,艇身硬质材料是矩木和铁片打造而成,气囊看上去像是牛皮缝制,外表涂满了朱红色色漆,配合压缩在两侧的双翼,整体看起来像极了一条红色的鲤鱼。
阎晴害怕地贴了过来,袁柏安慰她犯不着为此担心,就算是神仙妖怪想要下界,也得经过他这一关,更何况这只是一个用机械制成的庞然大物罢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鲲么?”阎蓉一脸好奇地走了过来,相比其他人,她的神色要镇定不少。
袁柏镇定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把它当作是一艘会飞的船就是了!”
飞艇朝着北边的方向不停前行,在飞行的途中,无数片金闪闪的叶子被抛撒出去,犹如阵阵金雨。袁柏拾起这片轻如纸,巴掌般大小的金叶子,细细打量,上用隶书写着十六个字:
金恩荣召,九州才俊。士农工商,来者不拒。
金叶的背面印有朱色的作诗者的署名:荆州刘表。
竟然是宣传单,而且还是以金叶做纸,这种奢侈的宣传手段真是古今无有。只不过这里是汉中,距荆州足有千里之遥,这刘表挖人都挖到千里之外了,而且还用的是这种赤裸裸的手段,不知张鲁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是何想法。
但是相较之下,飞艇的出现远比这“金恩荣召”来得更有震慑力,袁柏该庆幸得是它空投得是“宣传单”,而不是炸弹。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些荒唐梦幻的事情想得如此理所当然,现在可是公元一九九的东汉末年呐,刘表怎么可能会拥有在二十世纪初才出现的蒸汽动力飞艇。还有,这金叶子分明是用仪器裁割而成,如此精巧的工艺手段,根本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这刘表绝对有问题。
阎晴对于金叶子的兴趣远远超过里面记载的内容本身,她将叶子要来放在手里摸来摸去,惊喜道:“好像是真金做成的,这下可好了,有了它,咱们府里这个月的开销总算有着落了。”
阎蓉摸了摸她的头,忍俊不禁道:“你呀,可真是一个小财迷!”
袁柏不由咂舌,这都已经当上功曹主簿,住上这么大的府邸,居然还在为生计发愁。
飞艇渐渐驶离视线,其在汉中引发的骚动远远没有结束。一炷香的时间后,张鲁派使者前来,告知两个时辰后,将在南郑的郡守府设宴庆贺袁柏醒来,并会在席间商讨重大事宜。
张鲁是阎圃的顶头上司,说到底,他也算是阎圃此次计划的最大受益人,他倒是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闻名天下,连阎圃都为之臣服的五斗米教主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出发前,阎蓉将他带到自己闺房之中,亲手为他梳理发髻。
“二弟,你大病初愈,记忆也还未完全恢复,在席间的时候要切记谨言慎行。师君大人虽平日带我们不薄,但终归是上下有别,莫要因为这次立大了功便心生骄纵,小觑他人,要知道你这些年树敌太多,难免不会受到有心人的谪难,咳咳……”
她患有肺疾,说不了几句话,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袁柏安慰他这些官场上的东西他都懂,叫她不必为自己担心。阎蓉脸上虽是释出笑意,但从这份笑容中,还是能够看出那浅浅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