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传统习俗,必不可少的是守岁。春节时守岁, 长辈来年就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白恬在这个除夕夜里先是老实地看春晚, 看得无聊了就倚在程景行怀里玩手机。四个人里边就属她最好动, 最后把脑袋枕在程景行大腿上玩手机,她把手机举得老高, 在脸的上方刷微博, 程景行就看着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玩得困了, 手上一松就要把手机砸在脸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接住, 手一滑, 白恬的手机就磕在茶几上。
奶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哎哟一声, “都这么困了, 快上楼去睡去。”
程景行答应一声, 抱起白恬要往楼上走, 白恬迷迷糊糊地挣扎, “不行不行,要守岁的, 这样奶奶会长命百岁。”
奶奶知道白恬的好意, 柔声哄她,“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去睡吧。”
白恬听了这话才放心, 在程景行怀里蹭了蹭, 说程景行你抱我上楼好不好。
小姑娘睡得熟,他把她放进被窝里,她只是在被窝里拱了拱又沉沉地睡去。
他用目光描摹着她面部的轮廓,他想他不可能遇到比傻白甜还要更傻白甜的女孩子。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年纪的恋爱不会有多长久,可是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新年的钟声引来送往,那一年s市还不禁烟火,万千烟火在那时接连绽放,一声一声回荡在整座城市里——
新的一年到了。
我最亲爱的小姑娘,新年快乐。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睡得不是很晚,白恬起了个大早,溜进程景行的房间里叫她起床。
她用手把他的眼睛蒙上,这才喊他。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在大年初一的清晨叫他起床起床。
他伸出手去,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向自己。小姑娘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按,直愣愣地掉进他怀里,他伸手一揽,和她换了个位置。
他用手臂撑着自己在她上方,小姑娘躺在被子里傻乎乎地眨眨眼,搂住他的脖子,“新年好呀。”
他低头亲她的眉心,下来到鼻梁,再到她的唇。他的声音低沉,“嗯,新年好。”
她换上了一套新衣服,里边是连衣长裙,他的手隔着她的连衣裙在她腰身徘徊。他凑在她耳边问她,“你这裙子,我能不能解?”
她抓住他的手,说不可以闹,今天是大年初一要早起。
程景行的睡衣宽松,从白恬的这个角度,垂眸时将将能看见里边的景色。她没忍住多瞥了几眼,觉得自己的男朋友身材是真的好。
在心里暗道几遍美色误人,伸手提好他的领口。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男孩子应该自重自爱,一边在他腹肌的地方乱摸两下。
而后就想跑,撑着他往他的手臂底下钻出去。他扣着她的腰把她拖回来,问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到底还是碍着家里有长辈在,程景行只是小闹她一下就放过她。
他起身换衣服,白恬就坐在床上看他。他双手交叠,捏着睡衣的下摆向上掀。只是露出一点点腹肌的部分,她才看了两眼还没看清,他身子一转,什么景象都被挡住了。
就是程景行的背部,也是好看的。因为瘦,蝴蝶骨特别明显。
程景行套上gucci的卫衣,回头就撞见她赤/裸/裸的目光。他挑了挑眉毛,伸手搭在裤子的系带上,作出一副要当着她的面换裤子的样子。
地主家的傻白甜依旧瞪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看,多新鲜呐,居然过个春节还能有一大早欣赏男朋友换衣服这种福利。
下一秒,他把睡衣抛过来,她只来得及看见睡衣在眼前快速移动,还未作出反应,已经被稳稳当当地盖住了脸。
“出去外边等着,一小姑娘想看人换裤子算怎么回事儿?”
小姑娘应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把他的睡衣放好,走到外边带上门,真的就在外边等他。
程景行换好衣服走出来,就看到白恬靠着墙壁站着,像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一动也不敢动。
他把她往怀里一揽,“不委屈,下次找个时间给你看个够,这样补偿可以吗?”
她抬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恍然大悟一般,想到他现在在说刚才那个话题。小红晕慢慢爬上脸颊,瘪了瘪嘴,“我才不要呢。”
按照奶奶的惯例,每个月农历初一这一天,奶奶一定要去寺里上香。每一年的大年初一,白恬和陆轲也愿意陪着她去。这年,一起去的人里还有程景行。
所有故事的开头就发生在青山寺,2013年9月14日的恰巧遇上,神佛看着她不经意地步步走入名叫“程景行”的无尽深渊,从此之后不断地往深处坠去。
那是一年里菩提花期的最后一个月。当时的她敬佛却不信佛,她爱写字,奶奶去上香的时候,她就寻一个地方誊抄经文。
那天连风也是温柔的,她坐在老菩提树底下,风从此地掠过,便吹下几朵菩提树的花。随着风,有二三飘落在熟宣上。
她一笔一划写得沉稳,一个字的停顿转折,就在她纤细手腕的轻转动间。
也是这风,吹起另一页熟宣,吹至程景行跟前。后来的她就像这页熟宣,始终被他捏在指尖。也像她写错的那一笔,歪曲而斗折,是她这一生的蜿蜒崎岖。
世人皆道八相成佛度众生,为佛果。
菩提树的另一个寓意却鲜为人知。
谓,白头偕老。
又是菩提树下的石桌,两人相对而坐。她写到,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彼时白恬的字里还带着棱角锋芒,像她还有着所欲与所恶。程景行看她写得极慢,好奇她的耐心。他的字像他这个人一般,飞扬跋扈,能一笔写完的字定不分成两笔。
他的指尖摩挲在石桌上,石桌的质感很好,只是一月末的春寒料峭,让他的指尖沾上一层凉意。
程景行问她怎么不随奶奶和小舅舅一道进去上香,她笑笑,翻过一页经书。
“我没有什么想求的。”
又反问程景行信不信佛,他摇摇头,“事在人为。”说着,也低头笑笑,“我在你啊。”
她注视着他,眼底是清晰的他的模样。低头看未誊抄完的一篇经文,笔还提在手中,她落笔,之前的平静不复存在。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和她说话了,眉眼间没有疲惫,只有着粲然笑意,恣意张扬。
周身被他的银色山泉的味道所包裹,冰雪初融的幽远温柔,让人不论是闻到多少次都觉得惊艳。
像他。
纸上墨未干,她把手中的笔放在笔搁上,倏地起身,“你就在这等等我。”她没有说她要去哪儿,只是大步跑远了。
白恬第一次真实地踏进大殿里,梵音渺渺,她在侧边寻一蒲垫跪下。
我佛慈悲,白恬在此一拜。
我这十八载的人生里,没有求过什么愿。第一个愿,就求给程景行。
我愿他不论何时仍是翩翩少年,岁岁盛放。
第二个愿求给自己。
我愿他年年岁岁看我著红装,我陪着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跑回老菩提树底下,程景行还坐在那等着。风吹得他衣袂翻飞,蓦地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隔得远了些,一个字也看不清。
她走近想看他在写什么,他眼疾手快快,把纸一揉。“我想看看你写了什么。”
程景行一脸讳莫如深,把手揣进衣兜里。白恬扑过去抱他的腰,程景行赶忙接住她,她趁机一抽把他口袋中的纸团抽出来。
她打开那团纸,入目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
有得,必定有失。
她问他为什么写这个,程景行摇摇头,“忽然非主流上身,就写了。”
她只是拿着纸条多看了两眼,没太在意。未曾想过后边的风浪。
三月新雨濯,月从柳梢末升起又落下。
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目已阖,时间会染白人的鬓角和发丝,却从不回答什么是生死。
她自这夜里,与白恬阴阳两相隔。
未道离别,转瞬生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