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五日,祁殷那边依然没有李老太爷或白日门的任何消息。
长曦食无味寝无眠地终日闷闷不乐,将这冀川大街小巷走了数遍,仍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那郁郁葱葱的幽静密林处,只有这里才看得到一丝秋日渐去冬日将至的影子。
干枯的凤凰木枝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头顶并不和暖的阳光,那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桩抵着阵阵秋风,如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护着长曦蜷缩的身体。
她坐在整片凋零的落叶中沉默不语,头深深埋在膝盖,却无处可藏。
第五天了。
她数着这简单的数字,过着难熬的日日夜夜,越多一日,希望越渺茫,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是,又能如何呢?
连祁城都打探不出来的消息,自己又能如何呢?
祈祷和等待,是她现下唯一可做的事。
“怎么又来这里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长曦耳中,与祁殷渐熟,越将他当作朋友一般随性而为,所以即便听了见,也不曾抬头看上他一眼。
“再坐半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
听他这样说着,长曦忍不住朝头顶看了一眼。
不见天空,却只见祁殷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尽是笑容。
“回去罢。“他说着这几日最常说的一句话。
得知这里是长曦生母的安身之地,祁殷当时并未过多惊讶,毕竟他知晓十七年前整件事发生的原由。
而长曦毫无顾忌地将此事告知于他,才是使他诧异之处。
自己扮演着一个利用她接近白泽的棋手,却叫她如此坦然相待,这种信任或是因她身边已无人可诉无人可信,却还是叫祁殷萌生了一丝不忍。
“还没有消息吗?“
这也是长曦这几日问的最多的一句话。
得不到回答,她又将头埋进膝盖中,就像看到祁殷摇头给了回复一般,林中又静了下来。
“有“
这一个字,像是一支弩箭射入心中早暗淡之处,长曦猛地起身,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祁殷,惊喜中不觉抓上他的手臂,急急问着:“我爷爷在哪?可安好?你快说啊!“
“别着急李老太爷现安全的很,白泽带他去了白日门,好生照看着“祁殷说道。
“不过再多的我便不知了,还要等胡剑那边的消息。“
“这消息从哪来的?你确定我爷爷是安全的吗?他平日饮惯了汤药,万一病发怎么办?何时?何时才会再有消息?“
“你冷静些。“祁殷劝道:“不管如何,我确定李老太爷现安然无恙,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至于白泽这么做,确实叫人匪夷所思,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
“白日门白日门“长曦无法自控地在原地踱着步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这样才有所安慰。
低头间,她忽问:“白日门在哪?“
“不知。“祁殷摇头,“他们行踪飘忽不定,并无固定的去处。“
像是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灭一般,长曦顿时脸色黯淡无光,却在心底安慰自己:
爷爷暂且平安,这已是最大的安慰了,祁殷极有法子知晓这些,必定也能打探出白日门人的行踪,耐心些
“谢谢“尽管他先前欲拿自己引白泽而来,尽管他亦有自己的目的。
“不必,我是为了自己。“祁殷理所当然道。
二人静站片刻,长曦问过祁殷有关李老太爷的所有消息后,心中各有所思,直至日落入夜,长曦才在祁殷再次的提醒中离开了这密林深处。
“我以为他会来的。“长曦喃喃道。
不知白泽是否听闻自己被祁殷困在李宅的事,只知三日过去之后,并未见他的影子。
或许没有当真,或许料到这是个陷阱,总而言之,他没有来
“这样也好。“免得事后被李府的人知道,对自己便只剩责怪了,祁殷想着。
而这次试探,祁殷也举棋不定起来。
白泽确实来过。
在李长暄被劝走的第一日便来了。
他之身潜入李宅,却并未去看一眼长曦,只是来到祁殷所宿的院中。
他知道他在寻他。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寻他。
“我今夜擒了胡剑却不杀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向来奉令而为绝不滥杀无辜,你找错人了。“
回想着白泽这句话,和当时他脸上意在威胁的表情,祁殷已有所犹豫。
他似乎从话中听出白泽对白日门的态度,那种不满却无可奈何,只能做好自己的态度。
这正是祁殷需要的。
方才同长曦讲的那些,不过是将白泽所言复述了一遍,将白泽来过李宅的事掩了去。故意拖了这么久告诉她,才能体现出这消息得来的多不容易,也更能叫自己在她心中有所信任。
这几句不是谎言的谎言,带给祁殷一丝莫名不忍的歉疚,不过这种奇怪的情绪,很快因另一个预料之中的人出现所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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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川以西有一条蜿蜒南下的护城河,离冀川城数百里之遥,那里有北上去往临阳必经的官道,只是因地势高低的原因,护城河源头处水流湍急,只能以南面一桥跨越南北通往冀川,西面不可行。
而今渐入夜,苏子戎已领兵驻扎在河西之处。想要去往冀川,还需南下折返不少路程从桥而过,可他并没有这么多时间。
换了身便服,苏子戎唤杜笙杜筝入帐,简短交待几句,便悄无声息地很快离开了。
这是违犯军纪的大事,若不是此处三面环山确保并无隐患,苏子戎绝不敢走这一步。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半点长曦的消息都没有,他必须要去冀川一趟。
避过人群,苏子戎没有回头,骑上早被牵出营外的骁雪骢,直往西处护城河沿岸而去,他事先打探过,那里一处河道微窄,却更险。
但为了节省时间,他不得不这么做。
要知道,天亮之前若他没有回来,必会被发现。
而后,吴沛身后那些人便会抓住这件事不放,损了自己的声名和前程事小,累及骧秀铁骑甚至整个骧元军,才真是得不偿失。
可他若不去,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就允我自私一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