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镇外围区,“参天树”直属守备军第四军军营。
军营中一间最大的营房内,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坐在主席上,正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如果说枯木镇的实际统治者是“参天树”的话,那么“参天树”的实际统治者便是子午家了。三十年前正是一个叫做子午呈荒的男子扫除一切障碍,带着自己的伙伴们从原本充满纷争与杀戮的沙漠边缘地带一路杀出,建立起简单的根据地,然后逐渐发展成现如今的枯木镇。
青年是子午家的独子,也是唯一继承人,在枯木镇基本上算是太子般的存在,而他本人也算不负众望,年级轻轻便担下了枯木镇商贸方面的主要事务,备受本地人的敬佩。
青年名乘荫,外界一般叫他,大少子午乘荫。
然而此时此刻,子午乘荫遇到了烦心事。接下来他将接见翎火商团在枯木镇的负责人,上周翎火商团被马盗劫了,虽说这不完全是枯木镇的责任,但毕竟发生在枯木镇的周边,而且被劫的货物是每月最重要的水源供给,况且现在又是雨后的关键时刻,这批水一断,枯木镇上下可就压力大增。
不能再等到下月了,必须请求翎火商团立即调一批水过来。子午乘荫思索着。雨后枯木镇的水源库存本身就遭到了损耗,救助伤员又需要大量清水来清洗伤口,更何况马盗劫水的消息早已在镇上传开,恐慌经过灾祸的发酵已然到达了临界点,枯木镇多年未见的抢水之景恐怕近在眼前了。
看来得出点血才好让那头老狐狸出力了,大少盘算着手中的筹码,看着眼前屋门打开,自己的亲卫钟笑领着翎火商团的负责人——锦先生走了进来。
钟笑便是先前那位高大威武的士官,锦先生跟在后面,看到坐在正对面的子午乘荫,锦先生笑得非常灿烂:“大少这真是亲力亲为啊,在下不过一介商贩,大少竟亲自来这军营中相见。”
“锦先生说笑了,翎火商团是南部有数的大商团,这几年枯木镇的生意日渐兴隆,全靠像翎火这样的商团照顾生意,先生在枯木永远是贵客。”
事态紧急,一阵相互吹嘘之后,子午乘荫便直入主题:“那些马盗真是罪大恶极,听说是刚从内地来的一伙人,掠骑队?名字挺响亮,倒不知挡不挡得住枯木的拾荒队以及‘凤育雏’。”
“凤育雏”是“参天树”的最强拾荒小队,这支小队虽只有五人,但个个都有能力,战斗力不是单论人数可以相较的。
锦先生听罢,双手一拱,恭维了起来:“贵镇的实力在下自不会怀疑,单单那支传说的小队估计就能屠尽那群不知死活的马盗。不过……”语气一转,锦先生继续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这马盗来无影去无踪,这批货怕是很难追回来,翎火商团可谓损失惨重。”
这老狐狸上来就诉苦,怕不是要狮子大开口。子午乘荫心中非议着,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愤慨地指责着马盗的可恶:“事情发生在枯木镇周边,那就是我们守卫不周,我爷爷已经亲自去打探马盗的去向了,必帮先生追回货物。”
“不过,先生也知道枯木镇现在的情况,这水源一断可是天大之事,望先生看在多年生意往来的情分上,能帮助枯木镇渡过难关。”说到这,子午乘荫面色肃穆,向后小退半步,便对着锦先生深鞠一躬。
钟笑与众士兵毫不迟疑,跟着自己的主人也鞠下了躬。
锦先生大惊失色,忙道怎么受得起呀,继而有面露难色,对着大少解释起来:“大少啊,我也很想帮助枯木镇的,但你也知道,南方路途遥远,这水源一月一运那是惯例,要在下短时间内调一批水,这代价可不小啊。”
“这点自不会让翎火吃亏的,闪金、鄂蝎尾刺、覆土狗牙,这些枯木特产先生尽管开价,哪怕是明年的尘沙、铀石的份额,也是可以商量的。”
锦先生面色带喜,从衣襟内掏出一张纸,轻弹两下,便递给了子午乘荫,脸上还带着微笑:“大少这样说了,那么在下也就不客气了——请大少过目。”
呵,标准的商人。子午乘荫接过纸,便仔细看了起来,前几行让他感到意外,公道价?这老狐狸转性了?看到后面却脸色一沉,直到看完都阴着张脸,沉吟片刻后,他开口说道:“锦先生,要兵器,这过分了吧?”
“大少容我解释。”锦先生早料到对方的反应,“大少想必也听闻南方的情况,南方本是我们几大商团一手把持的,但近年来拜火邪教在南方的势力是越来越壮大了,大有一副要吞并整个南部的势头。为了对抗拜火教,我们不得不早做准备。”
“素来听闻枯木镇的铀石刀,编沙弩工艺精良,我们翎火商团内部早已仰慕已久,这次在下前来,本就带着武器贸易的使命而来的,如大少肯答应在下的要求,水源自不是问题了。”
“可这数量,要影响守备军的正常配置了。”子午乘荫为难起来,拜火教之名他也有所耳闻,锦先生怕是所言非虚,可一下子要这数量,已经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了。
但是,这里是枯木镇,水源就是一切,锦先生抓住了这命脉,哪怕再刁难,自己也不得不答应,想必爷爷知道了,也无法提出异议。
谈判到了这,自家的命门就**裸暴露在对方眼前,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子午乘荫言道:“这条件,我们枯木镇答应了,一切物资、兵器会在几日之内准备妥当,但这水源,请锦先生能速速安排。”南方到枯木的路途遥远,再快也要一周的行程。
“看大少说的,我们这么久的生意往来,我哪会拿着水源刁难大少。”锦先生脸上笑容不断,“几天前我就通知总部准备好了水源,现在早已经在路上了,在下保证三日之内必能抵达枯木镇。”
“那真是极好的,多谢先生了。”子午乘荫面露喜色,对着钟笑吩咐道:“先生旅途劳累,又遭马盗所劫,必是受到惊吓,速速安顿好先生与商团各位!”
“是!”钟笑领命,便领着锦先生一行人出了屋门,锦先生跟在后面,边走还边拍着胸,对着前头的钟笑心有余辜地说道:“那马盗真是凶残,还好手下忠诚,护着在下逃回镇上,可怜我那侄子啊,年纪轻轻便死在了马盗手上。”
声音不断远去,子午乘荫坐在主席上,沉思着。身旁,一直站在后方旁听的士官迈前一步,对着子午乘荫说道:“大少,这只老狐狸看来是吃定咱们了,早就已经在调遣水源,看来很笃定我们会同意他们的要求。”
“兵谨啊,这是自然的,谁不知道枯木不可一日无水,况且那群该死的虫子刚走……”
陈兵谨作为第四军的长官,自然陪在大少身边。性格严谨冷漠的他看到这群贪得无厌的商人也是怒从中来,他不忿地对大少说道:“枯木镇又不是只翎火这一个商团。”
“恩,其他商团我自会派人打探,但是,”子午乘荫苦笑起来,对着这名自己颇为器重的手下解释道:“锦先生这么泰若自如,恐怕早已和其他商团串通好了,自古商人逐利,怕这次亏我们不得不吃。在锦先生说起南方形式之时,我甚至怀疑这次被劫都是他自找的!”
“不会吧!整个商团几十号人死在马盗手中,连他侄子的性命都断送了。”
“谁说得清呢,就算如此我们也没有半点办法,唯一破局之法唯有找出马盗的老巢,剿灭他们。”
子午乘荫神情狠厉,这个看似文雅的大少,却是在枯木镇这样的一个故乡长大的,枯木的残酷也浸入了他的骨子里。
“掠骑队”自有爷爷他会搜寻,自己现在要做的,是筹集物资,并管理好枯木镇内部,这时候暴乱就完了。
带着手下一大队人马,子午乘荫准备离开军营,临走前,他对着陈兵谨说道:“兵谨啊,想不想来我这干活,爷爷出去剿匪了,现在枯木一大摊子事压给我,我这缺人呐。”
陈兵谨苦笑起来,指指不远处的军牢,婉言拒绝:“大少也看到我这的情况了,我也是走不开,一牢子犯人都是我审出来的。”
子午乘荫早知道陈兵谨的回答,一点不意外,他望向军牢,突然看到军牢门开,几个人从里面先后走了出来,为首得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倩影。
她跑这来干什么?军牢里总没好事!不要出什么意外!这位大少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急不可耐往兵牢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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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木头等到下午就见到了来救自己的人,只见小草一边和看守的士兵熟稔地聊着天,一边指了指自己,然后牢门就打开了,士兵非常客气地请自己出去。
出了牢门,一旁的石墨热情地将自己搂了起来,嘴中调笑道:“你小子真是不安稳,这才没几天就进牢里来了。”
然后,他又说道:“老铁匠对我们几个来说都是长辈一般的存在,这次真是多谢了。”
黑炭和自己的兄弟一齐向木头道了声谢。
小草向放人的士兵点头致谢,然后来到木头面前,也是噗嗤一声笑道:“看来把你送去燕昭爷爷那真是正合适,燕昭爷爷说你很会打铁呢。”细细打量木头的身子,看得木头一阵不自在。
“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快点回去吧,今晚到‘木槿花’来,我可得替燕昭爷爷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一群人有说有笑,走出军牢,不料没走几步,一身大喝传来:“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