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一路直奔回风鹿台,入了祁芙的内室,没了外人,祁芙忍不住,已然泪流满面,祁琳入北祁十载,始见长姐祁芙落泪,祁琳静静替她拭去泪水,浅声试探问道:“没寻到张踏与二哥的踪迹么?”祁芙默然点头,祁琳又道:“我与张踏私交颇深,知他去向,长姐宽心。”
祁芙瞬时停了泪水,问道:“会去何处?”
祁琳:“密山中有他一处故居,他是苗人,自然往苗疆而去。”
祁芙惊而又喜,道:“琳儿如何知晓的?”
祁琳:“不急,往后在论此处居所,至于信二哥迟早是要回来的,祁姓男子怎能漂泊无度,长姐宽心才好,暗人我已放出去,一有消息会立刻回报。”
祁琳先劝慰了一时,又看出些许端倪,耐不住要问,但见祁芙悲情伤心,力虚神乏,便不好直接问出口,将祁芙从座上扶到妆镜前,让她自己也对镜看一看这难得的落泪模样,北祁向来是以血换泪,宁流血不流泪的,无论男女都是刚柔同济之辈,此刻张踏若能得知祁芙为他落泪,悲天悯人,想必要感动的以死来谢吧。
祁琳冥思一阵,寒声道:“姐姐,难道舍不得了?平日里可是毫无展露啊!”
祁芙嘘了她一口气,嗔道:“我只是愧,对他并非爱慕,这近十年来,他对我实在是不易。”
祁琳:“姐姐记着他的恩情是应该,张踏对姐姐心比天诚,往事可鉴。他虽嘴上顽劣,实际对于二哥和我,都是以命相交,胜过亲人,可怜他自小孤寡…”
祁芙闻此又是一阵袭心感触,呼出一口长气,歇了一刻,怯声道:“琳儿没看见,张踏是被我亲手废了…亲手!”
祁芙手掌也颤,仍记得一掌打下去,张踏被浸泡的,一身软绵绵的湿漉,毫无力气。祁芙越想越窝心,泪流的有些抽搐,她抱着祁琳,她俩一个痛彻心扉,哭的浑身火热,一个心寒彻骨,引得周身虚乏,真不知是谁痛的要更多些。
祁琳:“邬先生呢?”
祁芙:“他一个人难以支撑青峦,又惦念二哥,我下放他到江湖中去了。”
祁琳心想,若邬明尧能替张踏找到宴云白,那便又保住了一份青峦宫的势力,毕竟宴姓也是北祁大姓,此事要从长计议。
罢了,祁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展开却是‘定不辱使命’五个大字,正是祁芙曾经传回来的那封家书,几个月前祁信在时,还特意往曲南殿走了一遭,便是那时候将这封信留在了祁琳手中。
不及祁琳开口要问,似是又触了祁芙的伤处,祁芙合目不答,伸手将信纸攒起来,团成废纸,不在哭泣,恨犹未泯的样子,久久未睁开双眼。
祁琳:“主公派姐姐北上讨伐沈族,虽是大功一件,不知姐姐可否顺利?”
祁芙:“婚丧嫁娶,世人之举,不过尔尔,看破便罢了,我骗婚混入,虽是下下策,如今都已杀绝,纵留有活口,也不成后患。”
祁琳:“见长姐将康、黎两位先生齐齐派出,小妹便猜测另有其他事未了,果然,罢了,我不提便是。”
祁芙:“琳儿,我伤人太多,负累一身罪孽,已难自清。”
祁琳:“伤人?”
祁芙用的这一个‘伤’字,便意味着留了不该留的活口,若是杀人,只是留下血腥之味,何来的伤人自伤,这样的即时果报呢。伤心之前若不动心,又何来的伤心呢。
祁琳试图点醒她,道一句:“姐姐伤了人心,琳儿不问,但凭谁人能与张踏一样,同为姐姐所伤,琳儿愿敬他几分。”
祁芙果然一震,任谁也难与张踏比拟,目送祁琳无声离去,张踏的情谊又有几人可比,如今若拿别人与张踏来比,虽同是一个‘伤’字,不免折了张踏的高义,祁琳此话不过是要让她认识到,区区一个局外之人,并不足矣。
已谈到此处,祁芙也明白了琳儿的用意,一时间觉得这个妹妹已长大,如今满心向着北祁,竟比自己更像个暗人,只是如此这般,于这迢迢世间,太过霸道了去,祁芙自知,不如她那般泯得了七情六欲,心中伤痛的累了,脑子里琢磨着许多冗繁渊源,就这般睡了过去。
祁琳出了风鹿台,允湘瞧出她气色并不均匀,自打晌午从寝宫出来,祁琳就一直压抑着丝丝寒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纵是脸上强颜欢笑,也还是难掩一副奄然病弱的样子,允湘早有准备,一手搀扶着,一手赶紧奉上丹药。
只听祁琳边走边悄声对她道:“续命续了这些年也罢了,却如今遭此大劫,又叫我阳寿未尽,少不得又要养上几年,今年这病才能缓些厉害。“
允湘接道:“这些年来,娇主的寒气是越发重了。”
祁琳口角略略浅笑,算是对她笑过了,道:“不错,儿时行乞,不需要练武,倒是也无这些病。”
允湘:“哪有这般道理,练武强身,娇主却是造诣越高,寒病越重。”
祁琳:“主父渡我,实不敢受,我已对主父言明,只望葬于半顶山佛寺之畔,不敢奢望入北祁陵寝。”
允湘闻此,不敢答话,眶中湿了睫毛。
祁琳:“罢了,世事渊源,湘儿可是好多年没见过你那本家兄长了吧?”
允湘:“我哥?他能有幸跟随主公,湘儿不敢僭越了规矩。”
祁琳:“时而见见,也是应该,待往后我不在了,你允氏凋零,于你也好投靠收容。”
允湘心头一凛,嗔道:“有主公在一天,便不会叫娇主不测,娇主但凡发病,主公没有不救的道理。”
祁琳面色苍然欲雪一般,惨白一片,允湘带着她轻飞瓦上,倒是不用祁琳费多大力气,只是高处不胜寒,呼吸之间气息渐凉,祁琳合目之际,望一眼紫夜星辰。
浅声道:“三哥子鸣已逝,我与他相去不远矣。”
好冷的一句话,她如今缓过这口气,并不在生死大限上,等于已经还魂,却竟是说道这些行将就木的话语,允湘听在耳里心里,也无计可施,她不似肖缨那般贴心,亦没有归鹤的大气性情,又怎能完全感知祁琳此刻心比身寒。
祁琳遥想那玉龙苍山上的玉带云朵,张踏说过,到了大理,他就在玉带云下,到了雪山,他就在东巴庙里,到了苗寨,他就在山前,到了洱海,他就在海里。
这些话是前年,祁琳单身闯庆义王府的时候,听张踏讲的,句句犹在耳际,当时不明所以,今日想来无非是他留恋的几个去处,只恨如今人已远去,才明所以!
思绪往往,思忆起三哥子鸣,便是前年撒手逝去的,当时祁琳身在湖广,未能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得了三哥子鸣病危的家书,心知北祁生了变故,险些做出祸事,也是多得二哥庇佑,张踏的帮衬。当年年幼,定力不足,因子鸣之死,看破许多俗事,一时生出叛念,若非张踏援手相助,将她引至苗疆行走,便没有今日的凤衣了。
犹记得那些滇南风土和张踏挽救之义,今日听见祁芙说道亲手废了他,心绪又如何能平息,往事太多,今犹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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