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李铮坐于上位,汉王李泽昌、东宫侍卫楚石、禁军将领李俨、开化公赵节,众人济济一堂,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上面的李铮。
李铮虽然猖狂,目高于顶,但值此时,也是兴奋、紧张、恐惧、担忧心情复杂的很,眼光也不由的看向了楚石。
楚石会意,上前道:“殿下,放心,岳父大人已经准备好了,约定时间,鸡鸣,打开宫门,杀进大兴宫。”
汉王李泽昌也是上前道:“太子殿下,放心,杀手已经放出去了,其中必有成功的。”
李铮握着拳头,点了点头,然后朝众人叹道:“唉,有劳诸位了,不过,一旦本宫登基,他日各位都是从龙之臣,万亩良田,封侯拜相,本宫又有何吝啬?”
赵节大喜上前跪拜道:“谢殿不,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也是如梦初醒,赶紧上前叩拜。
看着拜倒的众人,还有耳边的山呼万岁,李铮再没有犹豫,就连心中的慌张也消了大半。
“平身,平身,过了今日,都有重赏,都有重赏啊,哈哈哈。”长大着嘴,李铮大笑着,声音中的满足和得意,溢于言表。
入夜了,大雪终于在下够了一天后,停了下来,整个长安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了,所有人都跑出来笑着、闹着、玩着,一时间,街头巷尾满是合家欢笑声,和对数日后即将到来的新年的期盼。
瑞雪兆丰年,这是大夏贞观十七年的第一场雪,但没有人想到,再过几个时辰,整个大夏的政局朝堂恐怕都要大地震,不知多少人要下台,又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热血将早于清晨的朝阳,融化了京城厚厚的积雪。
鸡鸣时分,也就是凌晨两点了,李云却穿上白色的裘袍,站立在荷塘边的凉亭台阶上,凉亭边的梅花林,暗香浮动,明月高挂,印着地上白雪越加的晶莹剔透,好似白天一样,艳红的梅花也是分毫可见,但两人却都没有心思去欣赏。
细碎的脚步踏在软绵绵的雪上,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雪夜中,两人的心神又是绷紧了,却听的纤毫毕现,“殿下,开始了。”李和话不多,但说出的话,却让李云心神震动。
“还是开始了,大哥。”
“终于开始了啊,太子。
“将士们,富贵就在眼前,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封侯拜爵,光宗耀祖,一切都在今晚见分晓。现在,将士们,跟随本帅杀进大兴宫,金银珠宝,宫女嫔妃任将士们取舍,将士们,杀啊。”说话的是一个鹰鼻虎目的壮年大汉,身披精心打造的明光凯,手持光芒四射的横刀,一米九的身高,气势凌然。
“杀杀杀杀杀”众将士仰天狂吼,杀气和眼中的贪婪,相映,更加让人害
权位、财富、美人、荣誉,够了,就这四样,就能够让这些将士造反的原因。
兵士们的血热了、沸腾了、燃烧了,没有人会去想失败了怎么办,没人会去想,以后会不会也有人,会这样造自己的反。
楚石,眯了眯眼睛,横刀指向大明宫的方向,狂吼道:“杀。”拔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在寂静的雪夜中犹如惊天霹雳,震惊了整个京城,也震惊了整个天下。
“杀”声湮灭后,也正式向天下宣布:太子李铮,造反了。
风大了起来,雪也开始冷了起来,陆文杰、、萧敬(萧淑然的父亲)、李业、李韩在看雪,李泽天也是。
眼前的雪停了下来,但李泽天心中的雪,却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冷的如冰,痛的如刀割,怒的却又如火烧。
大兴宫选址在夏皇城宫城东北侧的龙首原上,利用天然地势修筑宫殿,形成一座相对独立的城堡。宫城的南部呈长方形,北部呈南宽北窄的梯形。
城墙南段与皇城的北墙东段相重合,其北另有三道平行的东西向宫墙,把宫殿分为三个区域。所有墙体均以夯土板筑,城角、城门处包砖并向外加宽,上筑城楼、角楼等。
宫城共有九座城门,南面正中为丹凤门,东西分别为望仙门和建福门;北面正中为玄武门,东西分别为银汉门和青霄门;东面为左银台门;西面南北分别为右银台门和九仙门。
除正门丹凤门有五个门道外,其余各门均为三个门道。在宫城的东西北三面筑有与城墙平行的夹城,在北面正中设重玄门,正对着玄武门。宫城外的东西两侧分别驻有禁军,北门夹城内设立了禁军的指挥机关——“北衙”
朝廷的防御出乎楚石意料,宫门早已关闭,城头上甲士如林,箭矢如雨,拼命的收割着涌到城下越来越多的楚石的心腹军士们,此时,楚石已经意识到事情出现了变化,但此刻已是没有回头路了。
城中内应凶多吉少,只能狂吼着挥军前进,早早打进城去。
而此刻,在东宫,李铮、李泽昌、众人也是行动了起来,但随机就有大批羽林亲军前来压制攻打。
这时候,李铮才知道事情彻底败露了。
“殿下,刺杀陛下的杀手已经身亡了。”
“刺杀魏王也死了。”
“晋王的那儿也失败了。”
“不要再说了,都不要再说了。”李铮推开众人,踉跄的向前跌走了几步,神色狰狞,但眉宇间却露出一丝恐惧害怕。
众人相顾失色,神情慌张无措,刺杀失败,再结合突然出现的大批羽林军,所有人的心都深深沉了下去。
夏建国后,高祖以太原从龙之兵三万作为宫城宿卫,称元从禁军,他们终身为皇帝亲兵、待遇优厚。
而总体来看,禁军可以人为地分为五个系统。
第一是李泽天选善射者百人组成的百骑,以后陆续更名为千骑、万骑、左右龙武军;
第二是李泽天精选勇士组成的北衙七营,以后陆续更名为左右屯营、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统称羽林亲军,设羽林大将军,为皇帝之最亲信,地位远高于诸卫大将军;
第三是肃宗(皇爷爷)为加强殿前警卫增置的殿前射生左右厢,当时约千人,后扩编、改名为左右英武军、宝应军。
而羽林亲军等禁兵属北衙,是由皇帝林市民亲信宦官负责,北衙禁兵一般为皇帝、太子亲兵。如今皇帝大批的羽林亲军出现在东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败露了,一时间,东宫外杀声冲天,东宫死士拼命的抵挡着羽林军,而东宫内却是寂静的仿佛能够听到彼此间的心跳。
“碰”,东宫死士,抵挡不住,被羽林军攻进了宫中,李铮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羽林军,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李铮,“嗤”,李铮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瘫软的爬不起来,其他人也是一样。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丹凤门外,楚石的大军仍在强攻城门,楚石心急如焚,更是想要亲自冲杀,被身边的亲卫给生拉硬拽回来,看玩笑,城头的箭如雨下,侯君集冲上去,想下来,就难了。
“嘶!”
一朵漂亮的烟花在嘶叫着冲向空中,轰然绽放,楚石的心却是一紧一沉,呼吸也止住了。
四面八方突兀的亮起无数火把,左、右、后面皆是,三面合围,正前面则是高不可攀的丹凤门,长枪战戟,横刀塔盾,一层层铜墙铁壁,气吞万里。
而他们身后,丹凤门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的甲士,手拿劲弩,森森的箭头,放着月白的寒光,严阵以待。
缓缓的在楚石眼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李泽天,随后则是陆文杰、、萧敬、李业、李韩等重臣陪伴左右。
楚石突然感觉心头发苦,呼吸也好想艰难了许多,全身的力气也散了七分。
“陛陛下”楚石感觉嗓子发干,声音竟嘶哑了起来。
“陛下,楚石知道必死,但希望陛下能够放过这些将士们,他们他们是被臣胁迫而来的。”楚石期盼的看着丹凤门上的李泽天,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但这些和自己一起南征北战的将士,这一刻,他只想让他们活。
“将军”众将士也是看向楚石,竟有些梗咽的说不话来。
李泽天沉默了,旁边的文杰却是心中一急,在李泽天侧身后,低沉着声音道:“陛下,这些人,不能放过啊。”
重重的叹了口气,李泽天看着一脸期望的楚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说完后,转身下去,在楚石和众将士绝望的目光中,身影隐没在丹凤门楼上。
随即不知谁叫了一声“放”,顿时,城墙上,弩箭如大雨漂泼而下,洒在楚石大军中。
箭雨中,一个又一个军士倒下,但是没有任何人退后,因为周围根本没有退路,四面断绝,被包了圆子。
身前身后,全是敌人,每个人都红着眼,冲杀着,像四周突破,什么铠甲,盾牌,什么武功招式、厮杀技巧,在这样的情形中,都是浮云,此刻,在这样的大战中,谁出手更狠,谁出手更快,谁挨得住砍杀,谁才有生存的可能。
生路断绝,楚石的大军困兽犹斗,本身就是百战精兵,此刻更是超水平发挥,一时间,竟成僵持阶段。
“通通通”一阵鼓声响起,原来和众军士僵持的羽林军全部脱离战场,竖起塔盾,防御起来。
“不好”
楚石心中大震。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这声音就像是最动听的音乐,节奏明快沉重,但对于混迹军旅二十多年的侯君集,却是死亡的号角。
本来违者楚石大军的羽林军彼此散开了,同时一直紧闭的丹凤门也是打开了,而在城门大开的同时,塔盾最终也被撤了下来的时候,被遮住视线的众人才侯举目四顾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都是狠狠的一颤。
密密麻麻的大军,组成最紧密的队形,像一面活动的城墙,每个人都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壮如泰山,身披银色的重甲,从前后左右向中间碾压过来,如林的快刀高举寒光摄人。
“陌刀阵!!!”
楚石的瞳仁缩的像蛇瞳一样尖锐,身形竟突然之间有点佝偻。
陌刀为一种两刃的长刀,大约五十斤左右,算是相当沉重的实战兵器了,夏军中大量配备。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大杀器,如今对付步兵
“所有人,跟我杀出去啊”楚石疯狂的绝望的吼道。
“砰!”“砰!”“砰!”
回答楚石只有这种直逼人心的声音,高举的陌刀在月光下、在雪光下、在火光下折射一中骇人欲绝的死光。
自前后左右迅速大踏步逼近。
“杀……杀啊!”沉重的压力让一个军士冲向了陌刀阵,
绝望地嘶叫眷,挥舞带血的铁戟猛冲过去。
“砰!”“砰!”“砰!”
逼近的刀墙一刻不停,没有理他。他的铁戟捅在一名陌刀手的腹部,沉重结实的铁甲完全承受了战戟之力,被他击中的陌刀手甚至没有稍稍一停,头顶上,五六口锋利的陌刀迎面劈下,血光崩现,身子竟被从中间劈开,肠子鲜血流了一地,左右两口刀更是自他的双肩,将他双臂齐刷刷斩了下去。
“啊!……”
凄厉的惨叫,只叫了一声,就消失在天地间,分成三段的军士便倒了下去,而排成密集队形的陌刀手则踏着他的断尸,继续以稳定的步伐向前迈进。
当他们穿上这重甲,罩上了面罩后,举起陌刀后,整个人的感情似乎也一起封闭在了铁甲之内,他们的心就像他们手上的陌刀一样冷酷无情。
血雨纷飞,“绞肉机”接近了,被挤压向中间的叛军一层层被削成烂泥,他们竭力的反抗也造成了一些陌刀手的伤亡,可是两者之间的伤亡完全不成比例。
一支可以正面抗衙骑兵冲锋的步兵刀阵,在丹凤门城外平坦宽阔的青石广场上,两侧又是高大的宫墙,完全无需考虑后背和两翼会受到冲击,他们的杀伤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屠杀场面让人不忍目睹,而历经千锤百炼的陌刀阵士兵们,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刀挥的却是越来越快。
足以一刀人马皆碎的陌刀,杀人,简直就像砍瓜切菜一般,看那一片片刀丛起起落落的利落劲儿,杀人比杀鸡还容易许多。
这里的每一个陌刀手都有着狂牛一样的臂力,蛮力配上这森冷快刀,杀人如割麦子一般,每一刻都能倒下一片又一片。
文臣中的陆文杰、萧敬看了下面一眼后,就转过身去了,太血腥了。
等屠杀接近尾声,抵抗嘶喊的声音越来越低,陆文杰才又转回身,圆圆胖胖的脸上,有一丝苍白,但却冷如寒霜。
丹凤门下,幸存者已经能够用手数过来了,碎肉、鲜血流了满地都是,陌刀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挥着接近五十斤的陌刀,杀了这么多人,说不累那是假的,鲜血从面部的甲面上留下,如地狱里偷逃出来的修罗一般。
“剩下的,一个不留,杀完收手。”陆文杰语气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凶狠残忍。
萧敬、李业、李韩都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楚石不久前还曾经是他们的战友、同朝为臣,现在世事变迁,何其之大!
静静的,丹凤门下,再没有厮杀的声音,只有楚石一人单膝跪地,持着已经断成一半的横刀撑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好似一个面临绝路的败亡将军一样,无助、绝望、凄凉
楚石带来的所有士兵已经全军覆没,除了他,周围只剩下残肢断体,鲜血也渗进了青石间的泥土中,又渗进地里,想必明年在这些石缝中,会长出一些杂草吧,人命有时和那些卑微的小草又有什么区别呢?有时候,坚强的令人吃惊,有时候,却脆弱无比。
伸出手掌,轻轻的接住一片雪花,李云看着夜空,叹道:“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小琴,又下雪了啊,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要多了许多啊。”
天上的雪还在静静的飘落着,将丹凤门前的鲜血也慢慢的覆盖住了,尸体自然有宫人前来打扫。
一夜过后,整个丹凤门虽然把血清洗干净了,但是,这里还是充满着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