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备好了两批快马,等这一天很久了,只要能离开苏家,去哪我都无所谓。”
苏凌牵来了两匹马儿,明衍淞笑道,果然是好马,说着拍了拍马匹马儿的头,快马通常都不温顺,两匹马儿对他的亲近显得不屑一顾,明衍淞乐了,笑道:“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我对能花钱买到的东西一向舍得,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苏凌骑上马招呼着明衍淞,“走吧,现在出发明天中午之前是一定能到湖村的。”
“我若是还能回到明松阁,一定会交给你一件差事。”明衍淞骑上马跟在后面笑着说。
“说来听听。”苏凌心中对于明衍淞隐约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皱了皱眉。
明衍淞打马狂奔,已经远远将苏凌甩在了身后,他笑道:“金管家年纪大了,如果有你在,你来接手他的事情,我想我会很放心。”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你卖命和为苏家卖命的区别?”
“你是自由的。我不会给你任何限制,也不会一定要你将产业扩张到一个程度,甚至说你弄得亏损了,只要能让明松阁维持下去,我也不会在意的。”
苏凌骑马追了上去,冷静地说:“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而不是明家所有人的想法。”
明衍淞大笑道:“不错。”
“所以你许诺得这个一钱不值。”苏凌依旧很冷静,她从来都不会为男人的承诺轻易冲昏头脑,更何况此时她和明衍淞不过是彼此相互利用的关系。
“所以我应该不会也应该不能再回到明松阁。”明衍淞平淡地说,“不过我现在突然有一种感觉。”
“什么?”苏凌并不好奇,也不感兴趣,只是随口问了问。
“如果说出来你大概会觉得我疯了。”明衍淞自嘲得笑笑,“我和叶清溟之间的联系,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断。”
“呵……”苏凌显然误会了明衍淞的意思,“你还是早些死了心好,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是梁夫人了,就算对你是情深义重,也不至于说……”
“你想偏了。”明衍淞苦笑地打断道,“我是说,我和寻剑山庄有些缘分。”
“你还是安心做寻剑山庄的入门弟子好了。”苏凌不耐烦地说,“我还想先过些轻松愉快的日子。你这身功夫可要藏好了。”
“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藏不住的。”明衍淞懒懒地说,“功夫这种东西,想要掩饰,难免会露出些破绽的。”
“那只是你道行还不够。”苏凌的语气变得有几分神秘,“你不会没听说过那个传闻吧?”
“我知道。”明衍淞低下头,“你有些时候说的话也不是那么讨厌。”
“你再喜欢的人也有厌倦的一天,你再讨厌的人也难免有时候会露出些闪光点。”苏凌苦笑道,“我一直信任的长辈把我当成摇钱树,可我也清楚,他们是为了苏家的利益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只可惜这种牺牲却在我的身上。”
她摇摇头又笑着说,“人嘛,本来就是相互利用,我若是真的到他们那个位置,也许也会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
“可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的心。”明衍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明白其实她不需要安慰。
安慰,太浅薄了。
像孟灵儿和苏凌这样以赚钱为目的的人,你要跟她们说些安慰的话,还不如掏出一打银票直接。
“我喜欢积累资产。”苏凌笑道,“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明衍淞原本想说一句那也未必,但突然没有说,在观点不同的时候,和苏凌起这些不必要的争执显然没任何意义,所以他只是轻叹了一声。
“你的日子过得太顺利了。所以你不知道在江湖的底层,钱有多重要。”
明衍淞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钱的重要性,可是只有钱没有其他的倚仗,钱迟早也会变成别人的。
“我不太会赚钱。”他只有说实话,“所以没有钱没有武功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不,你是还没有体会过真正的走投无路。”苏凌的声音变得很尖锐,“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尊严甚至连性命都会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对不起。”
明衍淞突然觉得在无意之间打探到了别人的心事,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好好道歉。
“是我失态了。”苏凌又变得那么高贵,那么温婉,明衍淞却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苏凌。
每个人都会有一种伪装,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保护色,有时候又是将自己期望的样子做出可以承载的样子。
语言有时候真的很苍白。
两人一前一后得在道上纵马疾奔,对于这匹万中选一的快马,并没有一点珍惜。
明衍淞是为了去求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而苏凌只想看看明衍淞要带着自己去寻剑山庄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有些话是没必要问出来的。
明衍淞见苏凌不再与自己答话,只好闭目暗暗想着那本残谱上的剑法。
那本残谱原本是在明松阁书房之中久久落灰的,后来青天在学会清音剑以后便拿来修炼了。
明衍淞幼时曾看过些许,残卷之中的剑招,颇为深奥,里面的招数更是变幻难测,奥秘无方。他先前习惯用刀,常常能想到克制之法,如今武功退去,开始练剑,虽习练了三月归云庄的入门剑法,却也常常思索这残剑诀中的招数。
他隐约觉得,若能将那残剑诀中的剑法炼成,必定能闯出一番威名,只是这残剑诀晦涩难懂,如今真练起来却是处处艰难。
好在如今也算入了门。
苏凌见他似有心事,登时也不再与他搭话,两人由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前行,他们都希望能在第二日中午之前到达寻剑山庄。
两人去镇上买了些干粮,分了一些,便一直赶路。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快接近湖村了。
“奇怪……”明衍淞望着两旁的梨花树暗自有些惊讶。
“怎么了?”苏凌显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她指着前面道旁的饭馆招呼着明衍淞下马道,“先在这里歇一下吧,你不要命,我这两匹好马可得要好生吃些草料才行。”
明衍淞点点头,一想这话也是有理,只好停了下来,下马牵了过去。
苏凌很是熟练地招呼着二,“帮我替它们喂些草料,再上些酒菜过来。”
“好嘞。”二将两匹马牵进了马棚,又在转头拿了些草料倒入马槽中,苏凌笑道道:“多谢了。”随手便将银子递了过去。
二连忙招呼着两位贵客,“两位里面请里面请。”
明衍淞和苏凌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的店中已经坐着了两个人,明衍淞只看背影,便认了出来,在一张桌子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天。
青天怎么来了?明衍淞又觉得有些奇怪,另一个人呢?他并不认识。
这个时候,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明衍淞突然有些犹豫。
可很快,他更惊讶了,他发现青天居然在喝酒?
和他对桌的人见到明衍淞只是扫了一眼,低声道:“明公子?”
“你认识我?”明衍淞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自己了。
“现在也许该叫程公子了。”那位年轻人摇头叹息道,“你怎么会和苏姑娘在一起?”
“这事说来话长。这位公子,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明衍淞突然有些尴尬,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透明人,什么都给一个陌生的人给一语道破了,只好无奈地指了指青天。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喝上了。”他笑了笑说,“忘了向公子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这里家店的老板,我叫叶奎。”
明衍淞点了点头,湖村的人,大多数姓叶,这事本来就不足为奇。
叶奎转头看了一眼青天,低声道,“这位仁兄看起来绝对不是个爱喝酒的人,但他偏偏来了三天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交代我如果看到一个年轻的剑客,一定要喊他起来,第二件事就是整整喝了两天的酒。”
青天的确不是爱喝酒的人,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喝上整整两天的酒?
很明显,叶奎此时喊不醒青天,连明衍淞自己都喊不起他来。
明衍淞忍不住问:“敢问掌柜的,为什么不拦着他?”
“拦不住。”叶奎的神色带着些歉意,但语气却十分无奈,“反正他酒钱已经付了很多。”
明衍淞立刻闭上了嘴。
苏凌望了过来,“落雁七护卫居然在找你?可是,怎么会只来了青天?”
明衍淞淡淡道:“我可以告诉你两点:第一,一定不是我爹在让他们找我。第二,青天会在这里喝酒,一定不会因为一些简单的原因。”
苏凌白了明衍淞一眼,“这事我也看得出来。”
“哦,可你刚才并不是这样说的。”明衍淞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苏凌转头看向叶奎道:“你知道这位仁兄是谁吗?”
叶奎回答道:“我一开始不知道,但刚刚这位明公子已经说出来了。”
苏凌又问道:“他是从寻剑山庄出来,还是准备要去寻剑山庄?”
叶奎又回答道:“这我也是不知道。”
苏凌又问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会过来,所以把明公子的身份告诉了你?”
叶奎这一次却回答道:“当然不是。”
明衍淞走过去拉住了苏凌道:“你为难他又是何必?”
叶奎笑了笑,道:“我现在知道了,两位大概是要到寻剑山庄去却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位公子先送回家。”
明衍淞笑了。
他说得的确不错。这正是他现在为难的事。可是他更为难的是,怎么连这家酒店的老板都知道程明正是明衍淞。那寻剑山庄的人,是不是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