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名为倾世。”
落阳一把拍上杨若花肩膀。一脸无奈,道:“我不是让你不论听到什么,都当做没听到吗?”
杨若花一惊,回过神来,连忙道:“这声音一下子就进到我心里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起………”
落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唉,算了…”
“妾身本为农家女,采桑偶遇玉面郎,郎君对我一见倾心,我对郎君一见钟情,我道是郎君啊郎君,可愿迎我与你一世为伴,郎君浅笑允我三生为妻。”台上佳人突然出声,一腔曲调被婉婉转转地唱了起来,独特的腔调与韵味徐徐绕于整座优伶宫,久久不散。
“妾身本为农家女,玉面郎儿为将军,将军一生铁马金戈,不料与我红线相牵,妾身心喜,就待将军一身红袍,娶我过门。”
婉转而上的曲调在这里骤然顿住,佳人一曲还未唱罢,只听唱腔曲调悠悠转转辗转落下,一股悲意自曲中而来。
“妾身本为农家女,嫁与将军应为喜,但,北方战事已打响,旌旗飘扬战鼓擂响,新妇刚过门,将军翌日却将离去,岂不悲哉?”
“唉,罢了。”唱到这,佳人曲调再转,声音中多了些许淡然。“将军乃国之将军,妾身能做的只有静待将军归。”
“妾身等罢,等罢!三年罢去,北方战事未休,将军未归。五年罢去,戎人乍起乱盛世,将军受令剿戎人,因而亦未归。十年罢去,战事家来报,说将军战死,再不归!”
佳人忽而声调起高,抑扬顿挫,难掩悲愤之意:“将军啊将军,当初许我三世为妻,今日一世还为满,怎可弃我先去,这让妾身如何是好!”
唱着唱着,佳人抽泣不已:“妾身空等十余年,只为与君渡余生,梦中遇郎君,梦醒不过空欢喜,泪落尽,红阑干。”
再来,佳人停止抽泣,唱到:“既于此,妾身与君,来世再见罢,愿来世,将军还迎我为妻。”
一曲唱罢,声音却未止住,辗转落入杨若花心中,杨若花听过戏曲,却不知,一个人的唱功,竟是厉害到将其中的感情唱出来感染了他人,每一段转折都是一种感情,或喜或悲,或憎或伤,亦或最后归于淡然。
台上倾世身段飘然一转,落下戏台,轻挪步子,缓缓朝两人走来,柔柔弱弱的透着一种病态的美感。开口说道:“呀,落阳公子,多日不见,妾身甚是想念呐。”声音还是和着那婉婉转转的戏曲腔调,听起来别有一番感觉。
“别别别,您还是别想念我的好,您一想念我,我就出不去了。”落阳赶忙摆手示弱。
倾世掩面笑,看着落阳身旁的杨若花,微微施了一礼,道:“妾身献丑了。”
杨若花笑道:“哪里哪里,姑娘谦虚了,刚刚的曲调故事都很好听,真的是唱到人心里去了。”
杨若花话一出,周遭一阵沉默,落阳挑眉,倾世浅笑,但两人却都不讲话。
杨若花见这情形,心里一抖,问道:“怎么了?”
倾世微笑道:“姑娘,妾身,为男儿身。”
“吓?!”杨若花愣了愣,随即瞪大了眼睛,着实震惊,这、这妆容清秀,身段翩然,体态羸弱的人儿,是男子?!
震惊过后,连忙道歉:“抱歉,我、我还以为……实在是抱歉!”
倾世笑道:“不怪姑娘,是妾身的扮相让姑娘误会了,还请姑娘见谅。”
杨若花尴尬地笑道:“还是怪我眼拙……”回头扫了落阳一眼,只见落阳背着身子,抖着肩膀,不知在干嘛。杨若花眼精,看出了点什么,无奈道:“落阳……”
落阳回头,肩膀依旧抖个不停,面上难掩笑意,却强装正经脸:“我没有笑啊,我没有在笑啊……”
“你够了!肩膀抖这么厉害,谁信啊!!”
“落阳公子还是那么风趣呐。”倾世道。
“哪里哪里。”
“可是你既然是男子,为何还称自己为妾身。”杨若花想不通,问道。
“妾身唱了多年的花旦,轻易改不了口。”
“原来如此。”杨若花恍然,随后转了转眼珠,像是想到什么,开口向倾世问道:“倾世…公子,你可知这宫殿里有三世玦。”
“妾身自然是知晓的。”
杨若花大喜:“那你可知,它在何处?”
“妾身不知。”
“怎会不知,若是有人拿了三世玦出去,必然要经
过这里,难道就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
杨若花皱眉,眼神落在倾世身上,悄然多了一抹怀疑。
倾世道:“姑娘,妾身曾去那来燕宫见那三世玦,却险些被那物震散魂魄,如今,万万是不敢拿的。”
杨若花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是我多疑了,抱歉。”
倾世微笑,接着道:“无妨,不过既然来了,就且听妾身再唱一曲罢。”倾世抬手做势便是要开口唱道。
“等等!!”落阳一把扣住倾世的手,好声好气地说:“我们下次再听如何?”
“公子上次也是这般说到。”
“不一样,这次我们有急事,得赶紧出去,行行好吧,下次一定进来听你的戏。顺便带些戏书唱词什么的给你看看。”
“可是……”
“别可是了!”
倾世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落阳,沉吟片刻:“好吧…”
落阳松了口气,转身便是朝大门走去,杨若花看着他走过去,再回头看倾世,不由一愣,刚刚的倾世,刚刚的戏台,都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回到原先进来时候的模样。
杨若花追上落阳:“怎么回事?为何不听他再唱一曲?”
“他走了,他本就是一缕亡魂,来也快,去的也快。而且不能让他唱起来,唱起来没完没了,今天你都出不去。”落阳道:“还有,他说的话是真的,上次若不是我在,他的灵魂当真是要被震散了。”
“看不出来你还很善良啊。”
“…是你太邪恶…”
杨若花笑笑:“你究竟为何要拿三世玦?”
“路过。”
杨若花面上笑的更深了,心里大喜: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我的直觉真是越来越准了!
“笑什么?”
“没。”杨若花走近落阳,悄悄问道:“那个倾世唱的戏曲,是不是他自己的故事啊。”
落阳摇头:“不是,那是是燕君写的戏曲。”
“燕君还会写戏?他到底是什么人?妖界好像也没有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落阳再摇头:“不清楚。我虽然进来这宫殿很多次,但是也不曾真正清楚燕君的来历。我也曾经问过倾世,倾世也不清楚。”
杨若花与落阳走至门边,她开口还想问点什么,只见落阳伸出手打开大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他的眼瞳狠狠地收缩了一下,定在原地,没有动作。
杨若花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一抹鲜红印入眼中。那片位置被鲜血染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下三十人,在这一片血泊中没有动弹,个个是死不瞑目!杨若花不由地浑身一个冷战,今日遇到的奇怪事情已经很多了,这又是哪一出,而且还如此可怖。
“机关?”许是周围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太过压抑,她连说话都小声了些。
落阳蹙眉,摇头:“不是,这个位置没有机关!”落阳小心翼翼地抬腿跨了出去,走到那些尸体旁边,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着尸体身上的伤口。
“人为?”
落阳点头:“一招封喉,手法利落。”然后回头看见杨若花还站在门内,好似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躲在门后,却又好奇地探出头来的动作,不禁道:“你没见过死人?”
“怎么可能!”
“那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我怕!”
落阳挑眉,看她一脸装出来的害怕模样,哪里有在怕,真是一本正经的瞎说!
“什么人?”一道女子的声音从暗处传出,声音动听,具有摄魂勾魄之力量,听得人心中不由一抖。
杨若花与落阳抬眼望向声音的源头,只见暗处一道玲珑的身影立于血泊中,看不清脸,一双红色的眸子在暗处散出奇异的光芒,妖异异常。扫过落阳,对上杨若花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两人都互相望进了对方的眼底。
一双清澈妖异,一双深邃迷人。同时,宫殿的正上方两朵红云相互交织,盘旋不散,直到黎明之前,忽然融为一体,从云中绽出光芒,伴着初升的太阳,照亮天际,命运的轮盘沉重而又缓慢的转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