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临抱着那厚实的棉被,迈着双腿在林中灵巧的穿梭,如同一只野兔般自在。
“长归!”大老远看到那树底下的长归,司临挂上大大的笑容,捧着那棉被,一双小腿跑得愈发欢快,忽略了身后正在喘气的黑影。
远远望到司临跑来的长归表情,了一丝丝变化继而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静静待司临跑得近了,直至面前,不等司临出声开口,便搂着她的肩膀飞速向后跃去,长臂将棉被朝前狠狠挥开。
司临被长归搂的未回过神来,不等她作问发声面前飞舞的棉被便被斩成了两边,逢中透出的是夫子那近乎狰狞的面孔。他双目充血一对老眼瞪得通圆,两颚紧紧闭着,眉头皱得极紧。双手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镰刀朝着司临冲来,身上的衣物被枝条刮的破烂,显得异常诡异,惊得司临浑身一颤。
“汝乃何人?”长归一臂将司临护在怀中站至身前,双目如利剑一般盯着夫子,语气之冷,冷到使周围的温度生生下降了些许。
看着长归那双眸,夫子只觉身在万年冰窟一般,后背森森发凉,握着镰刀的双手不住的颤了颤。将那目光由长归转向司临,狠狠的盯着。
“夫……子?”司临惊恐万分,她不明白为何平日里温良谦恭的夫子会变成现在这般恐怖的模样,不觉下意识的抓住紧了长归的衣袍,骨节泛白。
注意到司临这小动作的长归将一手搭在了她的脑袋上,将脸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启唇,缓缓道:“司临,莫慌……”
不知是长归这动作刺激到了夫子,还是他本欲开始行动。夫子大喝一声,挥着那死神般的镰刀朝长归、司临冲去。
眼见那刀就要抵至眉尖,突然眼前银光一闪,夫子执着的镰刀被重击到飞起,他被惊得瘫坐在地,那镰刀在空中翻滚几圈直至落下,重重插在夫子手边半分之地,险些斩断了他那枯木般的手指。
“滚!”长归默默收回长袖,严声一喝,惊得夫子连滚带爬的走身消失。
望着夫子跑走的方向,司临愣愣地呆住了,为什么夫子要对长归干戈相向?夫子明明没见过长归的……
见司临如此,长归沉默不语,静静闭目修养,刚刚那击近乎耗尽了他几日来所以累下的灵力。司临着实不知如何是好,将两截棉被默默叠好放置长归身旁,自己也就原地坐下,双眼出神的盯着一株小草,没了一丝动静。一时间,耳边只剩下了虫们鸣叫,鸟儿扑翅,微风过叶的几许声响。
“司临,”长归轻声开口,若有若无的音量唤回了司临飞走的魂魄。见司临回头,他便接着道:“你身上残留着我的魔气,想必是这魔气扰了那人心志,激发出多年怨恨,发泄于你我罢了,不必多费心神,”看着司临的双眸,他解释道。是啊,那便是人类所言的“愤”吧?继而,长归接着道:“那人,想必现是声断气绝了吧……”
气……绝?司临不知如何作答。气绝,是指死亡吗?夫子他……死了?想至此,司临再坐不下去,在长归不解的目光中飞奔而去,背影慌张、无措。
司临一路跑至村口,不曾停歇,远远地便看到村中会堂挂上白灯,白稠飘扬。走得近了,耳边,叹息声、哀悼声不绝。司临挤过重重人群,瞥见那灵堂之上,夫子苍白着脸安详地躺在那儿,旁边放着一口棺椁。村内早为半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备好了棺椁,以防到时老人突然逝世耽搁了遗体入葬,愧对老人。司临正欲走上前去,却不慎胳膊被一股蛮力拽着,她回头便对上了邻家老王的臭嘴。
“臭丫头!枉夫子平日里对你那样好,如今他老人家逝世,你个小王八羔子现在才来?像个什么话!”
司临默默听着,不逃跑也不还嘴。此刻,她根本不屑与老王争吵,只想快到夫子身旁去。旁人轻声劝慰老王那大汉,他不忍气碎碎骂着话甩甩膀子离开。司临走到灵床旁,伸手轻轻抚上夫子那枯老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使她为之一颤。突然司临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退出了灵堂,朝一个方向跑去。还未走远的老王回身正好对上,不由得再次开口破骂:“看这臭丫头,夫子还……她就……”
后头继而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想知道。她一直跑着,至夫子家中后院,司临稍稍松了口气。还在,夫子最爱的兰花,还在!司临一把抓下兰花,向着灵堂跑去,途中被碎石子绊倒,裹了一身的泥,手中的兰花折了半边。她已顾不得再多,抹一把脸再次起身。
在众目睽睽之下,司临带着半朵兰花俯至夫子身前,将花放在一边轻轻拍打着夫子的肩膀,淡淡道:“夫子?”声线渐大,“夫子?”继而愈大,“夫子?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呢?快起来了,夫子……”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她不想擦拭,双目直直盯着夫子那苍白的面孔。司临不停的喊着,眼泪不住地掉落在夫子面上,溅起小小的泪花。灵堂中不少人偷偷抹着眼泪,不少人红着鼻头强忍泪水。
会堂老人将司临拉置一旁,把夫子的尸身放入棺中,连同那朵兰花一起。汉子们盖上厚重的棺盖,敲入长钉。司临看着这一切默不做声,只是双眼瞪的老大。
“夫子是在那林口被人发现的,”一旁老人在司临身后微微出声,“发现时便已气绝了。”
发现时便已气绝了……
司临一身白衣,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伴随灵棺左右,那老人的话在耳边不断回荡。
夫子……大概是被她惹得气急攻心了吧?
眼见着棺椁被泥土一寸一寸填起,司临沉默不语。
愿夫子来生投得一户好人家……
一滴,两滴,老天好似也在为这悲剧哀悼,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人群一哄而散,徒留司临一人在雨中站立。
这雨,打湿了一地繁花,打落了她的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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