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丹枫走出议事大厅,深吸一口气,刚刚的感觉太不舒服了。谢玄的实力渐长,权威日浓,地位越发稳固,本应该高兴才对,不知怎么的,当看到谢玄坐在高高的帅位上,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他的距离慢慢拉开。谢玄高坐宝座俯瞰众生,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帐下诸将俯首听令,这一幕在张丹枫的预料之中,但很陌生。马背上的兄弟,朝堂上的君臣,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哪怕是至亲骨肉也要遵守。张丹枫暗自苦笑,这一切不正是注定要发生的,不是吗?
上党城很大,比荣阳城大得多,人也多得多。若果不是战争,街道行人摩肩接踵,即使是大雪纷飞的寒冬,也不会这么冷清。张丹枫出了内府,缓缓走在上党城大街上,大街行人稀少,风吹过飘落的雪花与他的好心情一起飘零,这深冬的场景正好衬托出他内心的苍凉。放眼望去,已不见绿色,到处是白茫茫一片。穿过大街,走进城中的花园内,花园内死寂,花草凋零,光秃秃的花枝此刻银装素裹,连只飞鸟都没有,偶尔几朵梅花绽放,傲寒独立。张丹枫举目望去,极尽舒爽,忽然嘴角一翘。
“锵!”
枪影重重,真气爆发,卷起千堆雪,横扫张丹枫头颅。
张丹枫不慌不忙,也不闪躲,待枪尖临近眼前,伸手向前中指和食指一夹,枪影消散,枪尖如刺入铜墙铁壁,不入分毫。
“张丹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声音阴森恐怖,如阴间恶鬼降临。
张丹枫凝神观望,一个脸上有两道伤疤、面容狰狞的中年人手持长枪刺杀他。这个中年人虽然面容异于常人,但张丹枫此刻何等功力,一眼扫去,他就是马云马将军。
张丹枫道:“马将军,你怎么要刺杀我?我与你有何冤仇?”
原来这个人就是失踪已久的马云。马云厉声道:“张丹枫,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三兄弟都该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气全力灌注铁枪,枪身轻鸣,手腕转动,想要震开手指,一枪刺入对方的喉咙。
张丹枫运起真气,两根手指犹如铁棍一样枪尖丝毫伤他不得,夹住铁枪,任马云如何施法,铁枪犹如钉钉一般纹丝不动。
马云脸色绝望,泪如雨下,大哭道:“罢了罢了,我谋略不如你,打也打不过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马云牙齿都咬碎了,松开铁枪,口吐鲜血,指天起誓道:“谢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子诅咒你不得好死。”说罢飞身撞向花园围墙。
张丹枫眼疾手快,眼见他要寻死,身子飞起,一把抓住马云的后领,将他拉了回来。
马云道:“连死你都不放过我,到底为什么?”
张丹枫疑惑道:“马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
马云嘿嘿冷笑道:“张丹枫,你不要装疯卖傻,你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丹枫道:“张某这几个月一直闭关,外面发生何事,我确实不知。”
马云道:“既然你说你不知情,那我跟你说,你大哥谢玄那个王八蛋,先设计害死吕方将军,与陆机一战,又借陆机之手将我除去,荆湖子弟全灭,幸好老子命大逃过一劫,但是我荆湖子弟兵全部都死了,你知道嘛,全部被谢玄小人借刀杀死了。”陆机泪流面面,咬牙切齿。
张丹枫道:“当日我与李普胜将军合战陆机中军,你去哪里了?”
马云道:“老子被你大哥派到那个什么虎头山,说什么伏击陆机的残兵败将。我也是一时报仇心切,没想到这是借刀杀人之计。陆机虽然兵败,但还有还手之力,远不是我部能抵抗的,你大哥肯定知道只一点,利用我的心思,顺势除掉我,掌握上党城一切军政大权。”
张丹枫道:“我们荆湖子弟兵只剩你了吗?”
马云冷笑一声,脸上的两道伤疤格外吓人,道:“当然,我们荆湖子弟兵不灭,他坐卧难安。张丹枫,你看看我这张脸,这就是你大哥干的好事。”
张丹枫心中一寒,道:“怎么回事,这是大哥干的?”
马云道:“当然。你大哥心狠手辣,探听到我没死的消息后,派人连番追杀,我脸上的这两刀就是铁证,难道你还不相信?”
张丹枫淡淡道:“你脸上的刀伤是大哥派人追杀伤的?”
马云道讥讽一声:“当然,他也算是个枭雄,斩草不除根,难道不怕春风吹又生吗?”
张丹枫道:“我想去当面问问大哥,你敢不敢随我对质?”
马云道:“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也罢,我就当面揭穿他,看他有什么脸面抵赖。”
张丹枫道:“有我在,不会让他杀你的,我们走吧。”
马云道:“老子现在光棍一条还怕个屁,走吧,见一见你的好大哥,看看他的狐狸尾巴还藏不藏得住。”
张丹枫、马云两人并肩走出花园,穿过大街,走进议事大厅,一路无人敢阻拦。张丹枫找过一个值勤兵问道:“大将军是否在这里?”
值勤兵道:“大将军在大殿后房。”
张丹枫径直走进后房,两人鱼贯而入,谢玄和宇文涛正在相谈着什么,见到两人进来,吃了一惊,随后恢复原样。
谢玄道:“三弟你来的正好。大哥正好有事找你商量。”
张丹枫淡淡道:“大哥,我有事想问问你。”说完,看向宇文涛,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谢玄道:“军师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吧。”宇文涛心中感动,抬起的身子坐回座位,静看事情的发展。
张丹枫指了指身边的马云,道:“大哥可认识此人?”
谢玄道:“认识,这不是马将军吗,马将军,你怎么几个月不归军营?”
马云狞笑道:“谢玄,我还想活命。我能活到现在是不是让你感到失望?”
谢玄道:“马将军何出此言?本将军听闻你出事后,派遣大量探子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哪知马将军一直没有出现,说起来实在惭愧。”
马云额头青筋暴跳,欲起噬人。
张丹枫摆摆手,道:“马将军稍安勿躁。大哥,马将军是不是你故意派去伏击陆机的?”
谢玄轻笑道:“三弟有所不知,马将军看到陆机大军败逃,心中报仇心切,大哥不过是成全他,不信你问问马将军是不是这样?”
马云道冷笑道:“当时你明明知道陆机尚存一定的实力,马某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你不但不阻止我,你竟然还出言激将,你忘了是谁提拔你的,没有我和关、吕三人的照顾,你会有今天?”
张丹枫道:“大哥,是不是这样?你说实话吧,我不想听狡辩,吕将军是否也是这样牺牲的?”
谢玄沉默无言。宇文涛道:“三将军,你不要质问大将军了,注意是我出的。与三将军无关。”
张丹枫道:“哦?你出的注意,他下的命令,是这样吧?”宇文涛沉默不语。
谢玄道:“三弟你不要问了。大哥实话告诉你,你说的是真的。大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吕方跟马云他二人该死。”
张丹枫心中冰冷,果然如此。
“大哥,跟你们一起北上的可都是我们荆湖子弟兵,你怎么能这样做?”张丹枫莫然道,身上犹如寒气包裹全身,眼神冰冷不带一丝人味。
“三弟,大哥这样也是迫于无奈。关忠将军刚愎自用,将我们与上党大军在晋阳城外断送大半,他自己也被翼王大军杀死,我们一路逃亡,死了多少兄弟,你知道吗?我大军有多少人欲食其肉,你又知道吗?。马云,我说的可是实情?”
马云沉默少许,点点头。
“上党守将杨将军统兵有方,吕方和你二人与杨将军争权,欲夺杨将军兵权,全然不顾大局,导致杨将军被翼王追兵杀死,我军损失惨重,差点全军覆没,这可是实情?”
马云又点点头。
“杨将军临死前将大军托付给我,你不顾大局,意欲架空我大军,是不是这样?”
马云点头。
“这样的人,我该不该杀他?马云,你说说看。”
马云怒道:“但是不该使用诡计,要杀就光明正大的杀,老子绝不皱下眉头。何况,那可是三千荆湖子弟兵,是你的兄弟啊,你下的了这个手?”
谢玄道:“三弟,不管你认不认同我的做法,但是我要告诉你,战争不是儿戏,任何一点的疏忽都会造成大祸。关忠他们就是我的榜样。这是这些日子来我得到经验教训。古来成大事者皆如此!”
谢玄的声音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