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丹枫是何等聪之人,怎会看不出夏总兵的言外之意,明知前面是泥潭,不得不去闯一闯。他纵马北上,风尘仆仆,混迹于红尘中,品味不一样的民间风情。荆湖行省北部与南部大不一样,地面平坦,河渠众多,沃野千里,本该是一片祥和富裕之地,此刻人烟稀薄。一路上只见不少从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络绎不绝,连成一片。他们拖儿带女,背井离乡,生活艰辛,苦不堪言;时不时见到一具或数具尸体躺在路边,无人处理;官道两旁盗贼成群,对过往人群虎视眈眈,官府不闻不问。张丹枫顺路出手除掉了数股拦路抢劫的悍匪,将他们的财物分给当地贫苦百姓,缓解他们的困难生活。一人的付出毕竟有限,对于庞大的贫苦百姓来说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张丹枫不由心生感慨:“这样的情况得不到解决,持续恶化下去,百姓看不到希望,怪不得民心思变、天下大乱。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往今来,从无改变。”
不出数日,出了荆湖行省,进入北部紧邻荆楚行省地界。荆楚行省交通方便,水路东抵大海,西通巴蜀,北达关中,南通荆湖,陆路有官道大路直通各个行省的首府,是南方的交通中心。种类繁多的商品从这里运往全国各地,全国的商品也经这里流向广大的市场。便利的交通形成了规模庞大的贸易群体,小到集镇,大道府县,商贾众多。这里的民风与荆湖行省真是不太一样,人民从事商业的人口多,见识不凡。
望着大江对岸的江夏城,不断有渡轮来往两岸,不是看到拖家带口,操着异地口音的百姓从这里往南方兴趣。张丹枫心中暗道:江夏城看起来较繁华,民风有异于荆湖,得好好游历一番。又想道:那夏总兵看似对他礼遇有加,实则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要想再见大哥一面,必须得到他的首肯,必须去战场为大夏驰骋疆场,平定叛乱。明知是阳谋,他也不得去走一趟,在参加天剑宗收徒大典前,向大哥二哥道别,然后了无牵挂,为自己的命运奔波。
过江后,张丹枫牵马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寻找一家合适的客栈住下,不时打量着这座名城。江夏城的规模比沙洲城大不少,城内商贩谁处可见,街边随处堆着小吃摊、蔬菜瓜果营销点,不时一阵吆喝声传来:“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卖风车喽,好玩的风车。”两旁的高楼鳞次栉比,有酒楼,青楼,茶馆等,酒楼外伙计伙计不停的招呼着路上行人,青楼门外站着两个烟花女子,花枝招展的摆弄着他们的姿色,一个三十多岁的老鸨不停的招揽过往行人,不时传来一阵打情骂俏声。
张丹枫微微摇头,信步走过这烟花之地,来到远处一家湖边的客栈,这家客栈脱离了闹市区,人流相对较少,比较安静。客栈两旁插着各三面两人多高的旗帜,上书:东湖客栈,旗帜迎风招展,喋喋作响,好似迎接八方游客。东湖客栈?看来这个大湖应该叫东湖了,住在湖边应该不错。张丹枫心道,很快来到柜台,对掌柜道:“掌柜的,楼上雅间一间。”掌柜是个年约六十的老者,正在翻看着什么。他见来了一个一袭蓝衫的、器宇不凡的年轻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掌柜连忙道:“好勒。楼上上房雅间一间。请问客官,你住几天?”
张丹枫道:“两天。”
掌柜道:“好的。两天,连同饮食合计两两纹银。”张丹枫掏出两两碎银递给掌柜的,跟着小二上了他的房间。
小二推开房门,道:“客官,就是这间了,请进。”
张丹枫将行囊放在床上,推开窗户,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在夕阳下,湖面泛起了一层层金色的涟漪。房下的柳树枝条咋微风中轻轻摆动,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张丹枫心情愉悦,转头道:“小二,没事你出去吧,我想静静休息。”
小二道:“好叻,客官,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就在楼下伺候着。”说完后转身关门离开。
张丹枫盘腿坐于床上,闭上双眼,运起玄门剑典,吐纳天地精华,循环不休,真气逐渐升腾十二层楼。
待入定中醒来时,已是月悬半空,接近戌时了。张丹枫缓步走下房间,来到楼下餐饮区,选了个靠边无人的桌子,叫了几样菜,一壶酒,自个自的一杯一喝起来。
此时正值营业高峰期,客潮如织,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犹如太平盛世一般。忽然一阵哭声从客栈旁边传了出来,众食客忙往外望去,只见一个小吃摊后边躺着一个女人,旁边有个小女孩在哭泣。这女人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还睁着,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客人们见此情景,不仅摇头叹气,又似无可奈何的样子。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子捶胸道:“造孽呀,造孽呀。”众人也纷纷回坐,神情恢复如常,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张丹枫眉头一皱,道:“小二,过来一下。”
小二道:“好勒,客官有什么要求?”
张丹枫指着哭泣的女孩,又看看周围的客人,疑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二道:“客官,这事你解决不了的,还是莫管闲事。掌柜已经差人向官府报告,由官府来处理吧。至于这些客官,哎,估计这种事情看多了,已经麻木了。”
张丹枫道:“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
小二左右看了一下,低头轻声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刚才这一幕已经出现了多次,都是缺盐惹的祸。官府把持着食盐买卖,他们将进货来的盐只卖出极少部分,其余的转手交友他们的白手套,高出市场价近乎十倍的价格卖出,一斤一两银子,对外则宣称现在战事吃紧,大部分要支援战争,只有少部分盐出售。他们以此牟取暴利,简直割我们老百姓的肉啊。实质上是官府上下其手,鱼肉相邻,百姓敢怒不敢言。”
张丹枫道:“难道江夏王殿下不管吗?”
小儿道:“江夏王?哼,我等百姓恨不能生啖其肉。这些乱象就是他们这群狗东西搞出来的,谁敢管?实话告诉你,今天得情况还是好的,因身体缺盐倒下去的百姓,很多时候再也没站起来。”
“王二,去那边招呼客人,不要怠慢了。”
小二道:“好勒。客官,我走了,有什么事尽管招呼。”
张丹枫道:“嗯,这有两两银子你拿着,从你客栈买一斤盐给那个女孩,找个老实人送她娘俩回家,快去吧。”
小儿道:“嗯,我招呼完客人赶紧去办,客官请放心吧。”
张丹枫点了点头,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没多久,一位中年男字坐到张丹枫对面,笑道:“小兄弟,不介意我过来座座吧?”
张丹枫道:“没事,这桌现在就我一人,请随便。”
男子道:“我阁下不是本地人,刚刚到江夏不久吧?”
张丹枫道:“不错,刚刚到此地不久。”
男子道:“哈哈,我看也像。我猜你应该是游历至此,不了解江夏的详情,不然不会管这些事情的。这几年来,这种事情我们已经见过太多回了,也麻木了,想管管不了,哎,世事艰难啊。”
张丹枫道:“我实在没想到九省通衢之地会发生这种事情。看来这些年来的乱象不是没有原因的。”
男子道:“是啊,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百姓哪怕有一丝生存的希望,也不会造反啊。小兄弟,你别看这里莺歌燕舞,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他自嘲道。
张丹枫闻言一震:是啊,百姓如果不是绝望,有谁会冒杀头之险来揭竿举义,官府为了维护正统必然派兵平叛,两厢厮杀,死伤无数,到底谁对谁错?大哥那边也是这样的情况吗?
男子见张丹枫沉默,不由笑道:“不过也没关系。乱世必有英雄出,当年大夏王朝也是这样取代大理王朝的。”
张丹枫道:“阁下见识不凡,想必在这江夏城算是望高雅之辈吧。”
男子道:“哈哈,阁下高看郑某了,此乃郑某俗见。在下姓郑名浩宇,敢问阁下叫什么名字?我观阁下文质彬彬,气质高雅,异于常人,有种超尘拔俗的感觉,郑某斗胆与阁下结识一番。”
张丹枫道:“郑兄过奖。在下张丹枫,见过郑兄。”
郑浩宇道:“好。张兄弟,今晚还有一个好去处,等下我两去那里见识见识,不枉道江夏一趟。”
张丹枫道:“哦,好去处,郑兄还请详告。”
郑浩宇摇头晃脑地道:“张兄稍等,那个好去处自会出现。”说完嘴角露出神秘微笑。
张丹枫道:“看郑兄说得这么神神秘秘,等下张某必当随郑兄开开眼界。”
郑浩宇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必然会让你大呼过瘾。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
两人对坐,你一杯我一杯,静待神秘时刻的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灯影里的东湖湖面影影绰绰驶来一艘丽舫,流苏般月光,摇摇曳曳倾泻满舱,这舫的周围一律悬着灯彩;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特色各异,妙趣横生。船艄隐约可见一杆风锦,放眼望去,这锦上写到:“溶月舫”。月舫深处传来的古筝,清雅悠扬。仿佛那深闺梦里的曼妙女子诉说着东湖芬芳。船儿缓缓前行,湖面升起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