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柳镇地处大夏王朝中部荆湖行省首府郊区,依湘水而建。河边垂柳成行,摇曳在微风中,旁边的石板大路路面宽约一丈,沿河岸而建,穿过镇子中心,并向远方延伸。此镇不大,大约数百余户,官府建筑、民居矗立在大路两旁,几家客栈酒家招牌飘荡在风中,其中不时传来店小二的吆喝声、客人的醉骂声。街头不时有人穿梭,儿童嬉戏,又或快马呼啸,穿城而过,一副悠然自得的小城风范。
这一日,大路远处走来了三个人,这三人衣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似是乞丐。为首的一人大约十五六岁,双目有神,神色坚毅,虽然身材消瘦,但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时而露出狼一般的凶狠。他往远处的飘柳镇望去,只见那儿有好几处冒出袅袅炊烟,不由转身对身后的二人大笑道“小二、小三,咱们的晚餐有着落了。”身旁这位叫小二的是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他个子不高,头发较短,由于没有打理,看起来像一坨杂草,他咧开嘴笑道“老大,昨天才挨了一次打,现在身上还疼呢,不过如果能够填饱肚子,打了就打了。”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他身材瘦小,双目无神,有点懦弱但又露出不屈的神色来,他的肚子向里微微凹陷,显然饥肠辘辘,一听有东西吃,不由一边轻喘着气一边叹道“老大,这次要做的稳妥点,不要让那些家伙发现了。不然又是一顿毒打。”随后又长叹道“这样的日子,何日才能到头啊?”老大道“兄弟们,我们距离省城不远了。过了这个小镇,省城就在眼前。到了省城,老子我去当兵,当个大元帅给那些瞧不起咱三兄弟的人看看。”随后又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兄弟,不由又嘿嘿的道“到时候咱们喝最好的酒,娶最漂亮的媳妇,住最好的房子。怎么,你们不相信?迟早有一天,老子我当大元帅,你们当二元帅、三元帅。”老二面露不信的神色,嬉笑道“老大,先填饱肚子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老三也接道“是啊,老大,你的元帅梦还是放放,先填抱肚子吧,不然元帅没当成,我等却成了饿死鬼。”老大恨恨的道“你们两个小鬼,老是打扰我的美梦。哎哎,走,吃大户去,等下你们”三人加快了速度,朝飘柳镇迈步而去。
夕阳落下了山头,天边的红霞渐渐暗去,黑夜笼罩了这座悠然的小镇,已是掌灯初上之时。酒肆的生意渐浓,张氏一家、李氏夫妇、王家公子等等坐上酒肆客栈的贵宾席,民众交头接耳,或相互打着招呼,或介绍这几天的收获。在悦来客栈的后方园地,左边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子在四处张望,不时有朝客栈里边吹着鸟叫声,他的身边有好几个篮子,里面装着香喷喷的鸡鸭鱼肉,旁边有根细线,绑在身旁的一颗小树杆上;不远的右边处,也有个小子,如兔子般匍匐在园子外围,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突然就听一声暴喝:“哪里来的兔崽子,到这里偷食。”随后一个十五六的少年飞奔而出,朝园子外边疾驰,边走边道:“走,到老子庙汇合。”他的身后奔出几道人影,边跑边道:“抓小偷,抓住他,偷食的小贼”随后这座客栈的客人几乎都停下了筷子,饶有兴趣的朝后边东张西望,不时传来哄堂大笑。掌柜又急又气,不敢发作,又不敢离开,不由得连连怒骂,客栈里又传出一阵大笑。
这时,客栈里走来几个身穿统一服饰的几个青年男女,此服饰为蓝色,一袭垂地,袖口处绣着一柄小剑。为首的一人,剑眉朗目,头发垂肩,披在身后,龙行虎步。其后有一男一女紧随,显然是其同门。女子颇为秀气,面容娇美,头上打着一对发髻,发垂及腰,身材瘦长,宛如小家碧玉。她对为首的男子道:“赵凡师兄,理这些这些凡夫俗子做什么?以那人的修为,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的“她身旁的男子也道:“是啊赵凡师兄,我们还是追查要紧,免得”赵凡转头直视他,冷冷道:“王贵,你可知走漏风声的后果?”随后又对女子道:“李师妹,我等一路追到这里失去了他的踪迹,这贼子显然是隐藏起来了。问问这里的凡夫,也许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如果让其逃离,后果如何,你等应该清楚。”王贵和李师妹打了个冷颤,连连道:“一切听赵师兄指挥。不敢违命。”赵凡转身来到掌柜身前,冷道:“掌柜,最近你可看到镇上来了什么可疑之人?”掌柜也是见过世面之人,知道对方来历不凡,思索一下,连忙道:“可疑之人?没见过,倒是今天本店来了几个小贼,盗了不少食物,现在正在追赶呢。”赵凡目光一扫整座客栈,似乎看穿整个客栈,轻笑道:“嗯,倒是有几个小毛贼,不过都是一群俗子。”随后对客栈的客人道:“诸位,你等可曾看见画上之人啊?如果有所发现请告诉我,必有厚报。”他的手中张开了一张纸画,其上画着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五六许,脸色狭长,额上有几道伤疤,身着一袭长衫,双手细长,双眼似乎有寒光射出,摄人心魄,让人望而生畏。客人们相互观望了几眼,细细思索,却又没有线索。一个胆子大的人道:“大人,我等实在不知。”赵凡虽然早就知道结果,还是面露失望之色,又重新扫了这座客栈,不甘的道:“走吧。”纵身一跃,当先飞去,身后王贵和李师妹紧紧跟随。
且说那三个小子甩开几个店家伙计的追击后,到镇子后山的一座残破道观汇合。这座道观大门只剩几片残木,其上横匾书有“武观”二子,前面还有个字,却残败不堪,认不清楚。门内蛛网密布,杂草丛生,碎石遍布着整座道观。只剩下一座还算完好的大雄宝殿,在黑夜中不动如山。其内有一座道家之神像,呈鎏金之色,神像周身金色脱落,显然年久失修。前面有一个破烂不堪的蒲团,上面放着几个碟子,旁边又有几个篮子,碟子上面有鸡有鸭,蒲团周边围着三个孩子,正在大吃大喝,不时发出嘿嘿的怪笑。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老二、老三,怎么样,这次吃大户的滋味如何?”老二说:“好、好。唔唔”老三忙道:“老二,你慢点吃,有没人跟你抢,肉躲着呢”老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是人间美味啊,好久没这么爽过了。老大,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如果天天这样的日子,就算是神仙也不做。”老三闻言一振,双目黯淡了下来。老大道:“你们两个不要丧气,只要我老大在,包保你等日后吃香喝辣,赛过神仙。”随后双目一亮:“你俩看好,到了省城,我先去投军,等站稳脚跟后,将你两人也介绍进去,我们三兄弟一起奋斗,一定会梦想成真的。”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老三道:“老大,你用什么名字去投军?跟你们两位个大哥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老二也道:“是啊老大,你都快投军了,也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了吧。”他连忙起哄。老大道:“你们两个好了,你们估计早想问这个问题了吧。”他啃了块肉,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悠悠的道:“我是零陵府人士,家父姓谢,单名一个“龙”字,乃是祁州知县。今年春发大水,许多老百姓农田被淹,家破人亡,许多人无依无靠。家父急求知府大人拨款救灾,那知府大人乃是家父的政敌,怎肯答应。在迟迟得不到回复的情况下,不得已家父只好动用县衙库银、库粮赈灾。于是被知府诬告,又被屈打成招,最终惨死,家母受不了这种冤屈,投河自尽以证清白。我连夜逃亡,一路北上,就是想逃脱知府的魔掌,替父申冤。然后施展平生抱负,不负苍生。最终做到权倾天下、富跃王侯。有道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想问问皇帝,这九鼎到底有多重?老二老三,我的真名叫谢玄。”老大傲然道:“日后谢玄的名字必将震铄古今。”老二张口结舌,喃喃说不出话来。只得咽下口唾沫,苦笑道:“没想到老大的志向这么大。我就不同了。我就是今年洪水的受害人,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得一路乞讨,幸好遇到老大,不然的话,早饿死了。我想得很明白,就是想天天这样大鱼大肉大吃特吃,今生无憾了。谢玄大哥,老三,我叫邹名。今生愿跟随大哥追求富贵。老三,你呢?”邹名望向老道。老三啃了块鸡肉,边吃边道:“谢大哥,邹二哥。我姓张,名丹枫。我父亲是一落魄秀才,母亲早嫁,家徒四壁,有上顿没下顿。父亲由于乡试连番次不中,精神大受打击,终于在一年前含恨而终。我活到现在,尝尽人间疾苦,受尽人间冷暖。如果不是遇到两位大哥,早就尸骨已寒。我曾经有一个梦想,做一个侠士,斩尽世间不平事;我也曾想:如果我是一个神仙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帮助世人度过苦海,享无边极乐。”谢玄、邹名默默无言。
张丹枫望着神像好一会,不由得大声道:“谢玄大哥、邹明二哥,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不管将来结局如何,你们都是我的大哥、二哥。今日我等不妨在神像前明志,如何?”谢玄道:“好。邹二弟,张三弟,你我兄弟就在神像前明志。上三牲!”兄弟三人一人拿着一盘肉摆在神像之前,双漆跪地。谢玄当先道:“神灵在上。弟子谢玄叩拜。谢玄此去,力求靖平四海,为天下苍生而战。”说罢拜了三拜。邹明道:“神灵在上。弟子邹名叩拜。弟子此去,当追寻谢玄大哥的脚步,只求顿顿大鱼大肉足矣。”说罢也拜了三拜。张丹枫道:“神灵在上。弟子张丹枫叩拜。弟子无心权力,只求做个神仙侠士,荡尽天下不平事。”说罢重重的拜了三拜。礼毕,三兄弟互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声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大雄宝殿中传扬开来:“三个三个小娃娃也敢改天换地,出此无知妄言。真是真是天下奇闻也。哈哈哈哈”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三人的耳中。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点了下头。谢玄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阁下是人是鬼?为何深夜在此喧哗?”那声音道:“你三人下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忙活着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合计着去偷些酒食,然后到这里汇合,老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哈哈”三人不由大为恐慌起来。张丹枫忙道:“老先生,这个计划是我所为,与两位哥哥无关。请你放过他们。张丹枫愿意跟你走。”谢玄和邹名也忙道:“愿意请罪,请放过二位。”那声音忽然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好。没想到你们三位居然如此义气。哎”这声音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想我正道门中的修士却比不上人世间的一介凡人,哈哈哈”声音有点凄凉。接着又道:“三个小子,还不把我拉出来。老夫嘴馋了。”谢玄道:“你在哪里?”那声音道:“我在这个神像里,你们还没发现吗?到神像后面来”三人忙走到神像后,只见神像后面破了个大洞,那个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张丹枫身子最小,他爬进去一看,就见一个身穿青衫、头发乌黑、又有点有气无力的中年男子躺在神像中心处,此男子虽然残喘,双眼却十分明亮,神态不怒自威。张丹峰抱拳道:“前辈,小子斗胆背你出去了。”那男子望着张丹枫,眼中精光扫过他的全身,好一会过后,他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喜意。男子道:“好、好、好。”连说了几个好字。张丹枫尊在地上,背着中年男子朝外走出。由于他年纪小,还未发育成熟,身子瘦小,比之男子矮了不少,只能一步一步半背半拖的出来。三人扶着男子坐到神像前,身子半躺着在神像的脚下,那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谢玄和邹名,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