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办公室。
阿远进了办公室后就一直站在刘主管的面前,刘主管一直坐在办公椅上,两人都一言不发。阿远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领导,什么事?”阿远还是先打破沉默。
“工作证呢?”
阿远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工作证,刘主管示意拿过去,阿远便走上去放在桌前。
“以后不用来了。”
“我……”阿远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极力想做辩解。
“你不用你说了,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单子被你搅黄了。这本来是要赔偿的!我知道你女儿病了,可是这单子你不是不知道有多重要, 你晚一两天回来又能怎么样,你回来了你女儿也不会提前好,你有必要这样害公司吗!余远,我看你是个人才……”刘主管情绪失控到大拍桌子,指着阿远破口大骂。
阿远沉默了好久。
“谢谢领导栽培……我走了。”
阿远走出去的背影,很落寞,很沧桑。
“宪哥,我决定好了……我要回中国。”幼素在电话里头跟宋宪说着。
“想好了吗?”
“嗯。”
“那……那我也不好和你再说什么了,既然你决定你好了,那我就祝福你……真的决定好了”
“真的,上次谢谢你……这次我想,自己回去闯。”幼素满是信心的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幼素忙着收拾东西,办理手续,订机票,并告知了爸爸妈妈,即便妈妈百般不舍,幼素去意已决。幼素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了饭,向爸爸抱歉曾经的冲动,看着女儿愿意去拼搏,走上事业的正轨,爸爸也很是欣慰。
临行前的晚上,幼素在公寓里和姐妹们喝了“践行酒”,一起吃了饭,大家都很舍不得幼素。吃完饭后,霖和幼素单独去房间里谈话。
“素素我问你……”霖拉着幼素的手。
“怎么了?”
“你……回去,是要去找他吗……余远。”
“不是啦,哈哈,真的不是呢,而且我要去长沙。过去后我要换手机号了,会告诉你们的……没事就多打电话啦。”本以为幼素提起这些陈年往事会难受,可她反而笑了出来。
“真的,你放下他啦!我还一直以为你对他念念不忘呢!”霖开心地说着,但又摸着她的手,不舍地看着她,“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别难过,还会见面的。”幼素一脸调皮笑嘻嘻的看着她。
每次离开她都是这样的开心,或许离开就是一个重生,新的一段人生芬芳的蔓延向未来。
也许人生可以分成好多段,但是有你出现的那几段,记忆却格外清晰。
可究竟放没放下,我也不知道,见惯了风起云涌,怎还舍得放下你。我曾以为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克服这种情感……回忆起曾经为你而停留,只因爱的执拗。当时间磨掉了人的热情,那些曾经让人歇斯底里去执着的人,早已变得可有可无。这世上有太多人读得懂风花雪月,却走不出沧海桑田。我也后悔当初的冲动就一走了之,可是你呢,我爱到最后,还是听见你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你是我穷极一生都做不完的梦,我却是你一念之间吹过的风。而我们,终究像许许多多人一样,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想着想着,幼素就静静的睡着了,等待她的,是充满未知期待的明天。多希望一觉醒来,一切美好都重回身边。我们不知还会不会再见,我是欠你一句抱歉还是该和你说声谢谢。
二十六
阿远回到医院,少鹏还在守门口守着。
阿远慢慢走了过去,一句话没说,坐在少鹏身旁。
“怎么了?”少鹏不安的问道,
阿远转过头看了看他,无奈地苦笑一声。
“炒了。”
少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拍了拍他肩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回来。”
阿远已经无力说话了,就一直静静的发呆,看着面前一道让父女相隔的墙。
“为什么别的孩子都好了就儿儿没好!”阿远顿时情绪失控,大声吼了起来,几夜没睡,整个眼珠布满血丝,青筋暴露在他的额头,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也没有修剪,干瘪的嘴唇上死皮都立了起来,满脸通红的恶狠狠的盯着少鹏。
那痛苦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夜里的走廊在灯光的照耀的明亮之下却显得异常安静。
“你别这样……”少鹏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顿时哽咽起来。
“为什么……”走廊只剩阿远那无力又嘶哑的声音,带着抽泣和哽咽,一个一米九多的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就这样痛苦的蹲在地上捂着脸抱着头。这个男人承受了太多太多,他心里再没有念念不忘的秦幼素,再没有离去多年的妻子,也不会再去想早已离开他的父母,他的心里,只有这个女儿。这点痛,没人懂,牙掉了咽肚里,苦只有自己知道。
一个人熬过了所有苦难,也就不期待和谁在一起了。
这个城市太冰冷,再也看不出它的繁荣,看入眼里的永远是一堆黑白色的钢筋水泥。
一周后。
傍晚阿远正准备吃饭,吃完饭准备回医院看儿儿。
手机响了。
来电是医院,阿远的心砰砰直跳。因为他不知道,按下按键,传过来的声音,究竟要说什么。
“余先生您快来医院吧,孩子快不行了……”
大脑一片空白。
到了医院,阿远双腿无力地走入手术室。
一群医生护士都并列站着,表情很愧疚,很自责,很无力。
儿儿已经被盖上白床单了。
阿远没有情绪失控,没有掉一滴泪,也没有翻开床单看儿儿的脸蛋,可他更没有想到会有这天,他还在想着等儿儿好了,带她去哪儿玩,带她 去吃她喜欢吃的。他平静的出奇,尽管旁边的医生一个劲的安慰和道歉,他也没有理睬他们。
他就静静地走到床前,坐了下来。
岁月浑浊的光芒让他跨越太多命运的阴霾,那一刻,他变得佝偻,变得孤僻,变得更加沉默。
面前这隔了一层白布的小女孩,陪着他走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八年,带给他快乐,给他温暖,给他幸福,给他希望,在心里多想和她说一句,爸爸不要求你能怎么样,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啊……
护士递过来一张纸让家属签字。
死亡证明。
深夜,阿远突然想到了什么。
拨打了一个好久没有打的电话,拨打一串又熟悉又陌生的数字,联系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