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三对面”会议准时在城关区政府会议室召开。区政府办公室的小谢在一楼大厅里等着引导。金处长提着局长的公文包,跟在局长后面。等了两分钟,大大小小的领导们都到了,就一起拥着往四楼的会议室走。没有电梯,只听到木楼梯上全是沉闷的脚步声。
在上楼前,金处长就注意到,在院子的花坛边上,场里的那十一个干部站成一簇。他偷偷给局长指了一下,局长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自从农场划到局里管理,无论局长下到场里还是他们到省城,不要说见了局长,就是见了他金处长,都是点头哈腰的,一口一口领导恭敬的很。今天离得这么远,明显已经定位是对立面了,金处长隐隐感觉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要糟糕的多。
三对面,意即省上、市里和农场职工三方。省上来的是副厅长、局长,副厅长是个名义,真正的主事者还是局长市里的代表其实就是区长,副市长也只是为中午对等接待副厅长而来农场的十一名干部一个都不少。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对门正中坐着程厅长,两边分别是局长和区长。局长这边依次坐着金处长、王处长、场长几个,区长那边坐着好些人,中午一个桌上吃饭的也就一两个,其他人都没见过。门口坐着那十一个干部,一个个坐着半个屁股,神情都很紧张。也不要说他们了,就连金处长,都感觉这个政府的气氛就是不一样,论级别不过和自己单位一样是个县处级,但人家这是衙门,空气压抑得让人紧张。
会议由局长主持,毕竟这是局里的事。局长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大致意思就是农场的事情没有解决彻底,今天呢省厅和市里领导都来了,请职工们出个代表,把详细情况都说一下,争取能解决。下面请程厅长讲话。
程厅长说了几句话,三个意思:职工的事是大事,必须及时解决反映情况要实事求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历史遗留问题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希望大家不要扯得太远,没有实际意义。
区长也代表市上表态。就几句,还**的:农场不管归省里还是市里、区上,都是按规矩管,都是公家的,希望说话的时候是为了解决问题,不要漫天要价,欢迎你们回家,但回家要有个回家的样子,别像是逛野的娃们一样,自己不成个样子还把原来的好孩子给带坏了!
区长一口浓重的方言,却有一种独特的威严。金处长伸伸脖子看了看这位其貌不扬的区长,心想应该是权力给了他这么大的威严和自信吧。
局长让代表发言,没人吭声。但金处长发现大家都往一个中年人脸上瞅。这是农场的副场长,姓段。以前和金处长打过交道,人挺谦逊的,看来这些人的头目应该就是他了。
区长说,那个小伙子,你来说,抓紧时间,推来推去的解决不了问题。区长用手指着段副场长。金处长真的很佩服这个区长了,不愧是搞政府工作的,从一群羊中很快就发现头羊是哪一只了。
段副场长先是客气地问了程厅长和李区长好,金处长这才知道区长姓李。有意思的是,农场现在还没有与局里脱钩,也就是说,现在的局长,包括他金处长,名义上还是农场的上级领导,这个段副场长竟然把他们都没有问候,连个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尊敬的程厅长、李区长,”段副场长开始说话了,“省局把我们接收过去也已经十多年了,一个锅里两种饭,场里和局里机关的干部待遇完全不一样!现在一甩手把我们就撇给城关区了,安排的工作岗位不行,而且还让我们竞争上岗!原来的职务根本不考虑!我想问一下省局的各位领导,你们把那么大的农场交给城关区,人的问题不解决也不过问,就想躲着不管了吗?不是这次我们通过关系直接反映到省上,你们才不管我们的死活呢!”这一开口,就火力十足,金处长看到局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名义上省局省局的,说了半天还不是等于说他呢!
那其余的人马上就附和上了,感觉会议室就嗡嗡声一片,乱哄哄地。程厅长说大家都静一下,现在不是区上给大家正在解决这个问题吗?总有一个过程的。一个女的马上就说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以前好好的工作不让干了,农场没有了,我们都是农场的机关干部,现在又让我们竞争上岗,今天不给个说法,农场我们就不交!
区长用手轻轻地一下桌子,说,你们都悄悄地!我数了一下,你们是十一个人是吧?农场是你们说不交就不交的?真是放屁乱弹琴!农场是你家的?哪个不交站起来我看看,你敢站我就敢让你继续到农场上班,你信不信?
没有人站起来。那十一个人都低着头,没有人吭声。区长继续说道,就你们这个样子,也就省局当个人养着十几年,在我城关区上班,全部竞争上岗,上不了的待岗!你们有个啥职务?一个锤子副科级还喊得凶得很,给省上告状还凭关系?我给你有些人交待清楚,你不想让你女子在省城干了说一声,一天不干好事净让你娃子趟这些浑水,我明确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有事到区里反映,协调解决。省局已经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们也给你们办不了什么事,把你们像娃子一样惯得,都不像个东西了!老杨,你以后把棱子倒清楚,把你女子害了别说我老李没打招呼!
那十一个人中的一个老头就一脸涨红地向区长点着头,金处长记起来了,这个人叫杨重基,女儿好象在省上高检还是高法工作,这么看来,那个给省委反映的东西就是他的女儿递的了。这个区长还是厉害,哪个人的底细都清楚着呢。
事情基本上清楚了,经区长一介绍,才知道他身边那些人都干什么的了,有区办的、人事局的,还有其他可能涉及的部门,最有意思的还有区公安局局长,只不过没穿警服。区长表态了,你们的事情正在办理,现在是你们和区里的事情,再不要找省局了,省局比我们好说话,也好欺负,这个大家都知道,但问题是他们解决不了事情。我最后再说一次,谁再不守规矩胡乱出牌,不要说我老李没打招呼!今天我把以后给你们办事的局长都请来了,你们想留个好印象的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这个李区长说话杀气腾腾的,但句句在理。又问还有什么问题没有,那十一个人都在那摇头。程厅长一说散会,那十一个人争先恐后地往出走,好象后面有人追着他们一样。程厅长说他晚上就不在市上住了,回老家看看。金处长也记得程厅长好象老家就在这一带,区长说晚上一块吃个饭呢,厅长说回家看看老父亲就不在市里吃了,回家陪陪老人家。两个人就在那里拉着手打着哈哈。局长说我们还有些别的事,就不麻烦区长了。
回来的车上又加了一个农场场长。场长本来就是局里下派的干部,场子一收,他也就准备回局里上班。路上几个人就说这区长说话架口正,人家毕竟有行政权嘛!场长就说这些驴日的就要这么治呢,咱们把他们没办法,只有让区长来硬的了。
财务王处长说场长你说话文明点,太粗。场长说这还粗呀,我都做好准备和这些驴日的打一仗哩!
到住的地方吃晚饭还早,金处长就和场长在局长房间坐着聊天。有人敲门呢,金处长就去开门,还以为是小赵和王处长哪个,谁想着涌进来段副场长一帮子人。
段副场长一进门,就说秦大局长,你们这是拉区里整我们呢,别以为我们都是好欺负的,不解决清楚我们的事情,和你没完。
场长准备说话呢,局长抬手制止了。局长就问说你今天也听清楚了,场子不管是收也罢交也罢,是我姓秦的能决定的吗?区长明确说了,以后你们就归区里管理,这个道理你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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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秦的你不要以为你占理了,拿区长说事!我们是你省局的,就得你省局处理。我们不找区里!
金处长发现他们这次来的不是十一个人,除了那个杨重基不在,再缺谁他也看不出来,反正是少了四个人。
场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段场长你也差不多些,对局长就这么个态度吗?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段就高着嗓子说,你他妈的当然场子收了回省局了,哪知道老子的死活。你们这些狗东西没一点良心!
场长说姓段的,我把你个狗一样的东西,还骂我们是狗,你为了当这个副场长,把省局的哪个领导没当先人供着?看着脱钩呢你的劲上来了,我给你说,你这样的东西到哪都和狗一样,没人把你当人待!
金处长赶紧过来打圆场,段副场长根本不领这个情,一把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走了,还嚷着跟局长没完。看着都出去了,局长却没有那么生气,说这个小段呀,以前看着还挺可以的,怎么现在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呢?
场长就说那是当初用您呢,局长。不说这个了,晚上我们吃开锅羊肉。局长说行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局长给家里打电话说了几句,就说明天回来,具体时间说不上。耳边好像有几声狗叫,局长也没搞清楚,是房间附近的还是电话里传来的狗叫。一想到段副场长的表现,局长想着这小伙子还有这么一面呢,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