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晚上九点。
蔷薇如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般回到了家里,但她走出电梯来到家门的时候,更为震惊——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正站在她家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刚刚走出电梯的蔷薇。他戴着墨镜和口罩,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把脸严严实实地遮住,一身潮牌,不用去想就知道一定是华廷杰了。
震惊之余,蔷薇还是淡定地走过去把门打开,廷杰一同走了进去。
关上门,他抱紧了她。
蔷薇再也无法控制地让泪水淹没了视线,放声大哭起来。似乎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放肆,不用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不用担心她什么地方会惹得他不开心。
只可惜,这样的男子却不是她心里的那一人。
廷杰紧紧地抱住她,任她汹涌的泪水浸湿他的衣服,心无可救药地疼了起来。如果不是他如此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告白,她怎会落到这个万人喊打的境地。
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他。
“对不起……”廷杰最终开口。见她如此痛苦,他心里再是有一万个问题都不敢再开口了。
蔷薇肆意地哭了很久,才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一边抹掉眼泪一边问他:“怎么找到我家的?”
“……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想办法找到了你朋友苏宛莎的联系方式,从她那里问来的。”廷杰如实告诉蔷薇。
以蔷薇对宛莎的了解,她定是不会把刚才莫彦城带走蔷薇的事告诉华廷杰的。蔷薇转过身继续抹掉眼泪,然后朝酒柜走去:“陪我喝酒吧。”
廷杰抿着唇,不做声。
蔷薇从酒柜里抱出了十几罐啤酒,也没有再叫廷杰,一个人走向了阳台。廷杰扫了一眼她的家,很大的房子,却是因为她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旷。廷杰嗅着空气里满满的属于她的味道,跟着她走出了阳台。
直到蔷薇喝醉,他们都没有提起关于那些心烦的事一句。
冬天的风,吹得很疯狂。
廷杰和蔷薇在阳台上席地而坐,身边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啤酒瓶,像两个落魄的街头混混一样。风很大很大,两个人被吹得很狼狈。
“啊啊——!”蔷薇抬头大声地嘶喊着,右手将手中的酒瓶高高举起。喊到极限后她停了下来,在自己的回音中往嘴里灌入啤酒。
“怎么样?喊得爽了吧?”廷杰笑了起来,边说着边喝下酒。
蔷薇用袖子擦了擦嘴,笑了,转过头去看他。
廷杰若有所思地说着,“经常做这样的事吗?这么爱笑的你。”
“第一次哦,”蔷薇竖起一根手指,冲廷杰挥了挥,已然有了些醉态,然后她回头继续喝酒,“想重新开始和以前不太一样的生活。”
“是吗……”
蔷薇笑着,点点头。
“是想忘记什么吧?”
蔷薇突然转头看他,微微撅起嘴显得有些不高兴,她重重地拍上廷杰的肩膀然后说:“阿杰你今晚很讨厌诶,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担心,不怕出错,不怕出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廷杰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吗?”
蔷薇慵懒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闭上眼睛,显得有点疲倦,道:“其实没有,同学们都说我真实不做作,摄影师也说我表现力很自然,除了……”
“其实啊……真的有很多很多想要忘记的东西。”蔷薇慢慢地说道,音量有点大,像是在宣泄一般,“很多很多……”
廷杰稍稍一怔,抿着唇,安静地听着。
“为什么有些东西偏偏这么难忘记呢?昨天作业写得不好被老师骂一顿我和朋友出去逛个街就会变得开心,今天弄丢了一件喜欢的东西我再买一个就会变得开心……可是为什么有些东西不能吃吃喝喝就忘掉了呢?”
“就像我现在喝酒一样,喝了那么多的酒,为什么有一张脸还是在脑子里飘来飘去怎么赶也赶不走啊!”
廷杰默不作声。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这么优秀,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一句不好,可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可他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蔷薇的声线逐渐变弱下去,她慢慢地转头,将脸往廷杰的胸膛里埋。
心脏好像开始变得有些难受了啊。廷杰无奈地笑了笑,用手臂圈住蔷薇,听着她渐渐地哭出声音来。
“为什么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却都说得很用力。
廷杰微垂着眼,声音很低沉:“就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是啊,这么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莫彦城……”她认认真真地将他的名字说出口,带着太多的苦涩。
廷杰的心还是被狠揪了一下。抱着我,却一直在念着别人男人的名字吗,真是个可恨的女人。
在他从网上看到蔷薇和那个男人拥吻的照片时,他就知道她为什么拒绝他了。虽然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也不曾听说他们之间的事。
他还是去查了那个男人的资料。莫彦城,大名鼎鼎的远中集团总裁,大名鼎鼎的莫氏家族当家,远中和莫氏,在商界和上流社会都是赫赫有名的。但他知道,这不是蔷薇喜欢那个男人的理由。他知道莫彦城是蔷薇在校友归来日采访的对象,知道蔷薇曾在远中实习,知道他们一起去了法国十天,而蔷薇分文未用他给她的钱。因为她从法国回来之后,连出门去高级一点的餐厅吃饭都不敢了。
其他的,以廷杰的能力就再查不到了。
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如果是因为他先介入了她的生活,那他便心服口服。
廷杰加深了手中的力道,然后缓缓抬头。
总觉得今天特别冷呢。
ii.
凌晨一点。
凌晨一点的酒吧人潮未散,彻夜狂欢。酒吧之外的街道上,男人抱着喝醉酒的女人拦下计程车或者走向附近的酒店,继续还未结束的良宵。
吧厅角落里的一张玻璃桌上,莫彦城埋头瘫倒在桌面上,脸颊通红,毫无知觉,一只手上还紧握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而在他的身边,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见底的酒瓶。
偶尔一两个妆容妖艳的女人谄媚地坐在他的身边,勾他共享极乐,却也在被同行女伴调侃地说“算了吧都醉成那样了硬不起来的”之后扫兴地离开。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每个人彼此间都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却有着相同的目的,都是为了追求精神的极乐或者解脱。
他突然间微微动了动眼皮,嘴角也随着微扬起来,不知道他的梦是苦是甜。
一阵沉醉间,他竟好像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唤他“莫先生”,他用力地听着却不敢动,那个声音很轻,哪怕微微一动就会消散开来。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可爱又淘气。
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到他不用去想那是谁,他知道那一定是她。却又陌生到抓不住一丝一毫,被疏离感层层包裹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留意了这么多,或者说早已习惯。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她在自己身边。他从来不去想明天会怎样,只是在好好地度过这一份这一秒。所以,他忘记了他们不是恋人,只是情人。
她并不是属于他的。
所以呢,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奇怪的想法来呢,自己从来没有认真过的吧。既然如此,何必在意。究竟是在意着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对她认真过,却又苛求别人认真吗?好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却又抑制不住那种**,它们在心底咆哮着,嘶吼着,如洪水海啸般难以阻挡,一次次将他筑起的防线冲击得溃不成军。
“安……”
他真的醉了。竟会如此心疼地喊一个人的名字,多年以来已不再有。
莫彦城慢慢地从桌上抬起脸来,举起手中的酒瓶再次灌进嘴里。然后他缓缓抬起左手,仔细地端详着手腕上那块白金手表,节骨分明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它的表面,像是在触碰着谁的脸庞。
她的容颜,如此清晰。
他记得不久前有一个晚上,他们在这座酒吧相遇,他对她说,你是我的女人。他记得之后在法国应酬时别人将金发碧眼的法国女郎推入他怀中,他却说他已有女朋友。他记得那之后的很快,江奕恺问了他,彦城,安蔷薇,你是不是喜欢她。
最后,她在他面前嘶喊着“别人都说我是你女朋友!只有你!无动于衷!”。
他一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心脏,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蔷薇。”
他苦笑了一下,面色却又很快变得冷峻起来,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突然站起身来,大步地朝酒吧外走去。
他一点都不想,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莫先生。。。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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