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云晴把吃的偷偷带到祠堂时,卓运杉精神已经不济,但仍跪在那里。她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说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去了。卓运杉费力勾起唇角说没关系,以后云晴想出去,再跟师兄说。
云晴的心口像被堵了一块巨石,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急需发泄情绪,一直在默默掉泪的她终于哭出了声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叶念心疼的恨不得替她难受,哭得这般放肆和委屈的云晴,他第一次见到。怀里人不停的抽泣哽噎,叶念耐心的安慰着,直到她慢慢安静下来。
“云晴”待她完全平静下来,叶念唤了她一声。
“嗯。”回答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弱弱的像是猫哼。
“好点了吗”
云晴抹抹脸说:“都好了。”顿了顿又道,“你是怎么怀疑到他的”
叶念叹气,知道就算说了明天再告诉她,她也不会同意。
“我没事了,你说吧。”就算这么说的,云晴仍然偎在叶念胸前。
“给师父敬茶那天,你刚迈进主堂他突然有了不太正常的反应,但很快控制住了。当时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莲儿,我觉得他应该是看见莲儿吓了一跳。之后问了如玉姑娘,他们两之前果然见过面。”
“莲儿知道什么吗”
“是卓运杉自己心虚。如玉说莲儿每次弹唱时,都在纱帘后面的,根本看不清外面人的相貌。但在大堂的客人,却知道是谁在里面。”
安静了许久,云晴问:“什么时候抓他”
“大约十天后,等他从蜀地回来。华兄说那边的粮库生意没有那么着急,只是先把他支走,以防玉珠被抓他去报信。”
又安静了一阵,云晴继续说:“那个药,百花醉。嫁过来的路上闻到的气味,是从卓师兄身上散发的吧。卓雅部落的那个医师曾经无意间提起,说服用了百花醉做得药之后,需要沐浴才能把味道驱散。那天晚上我们是临时决定赶夜路的,当时大概卓师兄已经服了药,但还没来得及沐浴。”
最后,云晴还是把叶念最担心的事情提了出来:“师父去世时,身上也有百花醉的味道。他的死,会不会跟卓师兄有关系。”
虽然云晴现在很平静,但叶念知道她今天不能再有情绪起伏了,何况这个事情他还没查清楚。
他亲了亲云晴说:“还没查到。你今天早点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到内奸是谁,以及安莲儿的身世不简单
、三十九、内奸、擒获
是夜,与昨晚同样柔和的月光。床上的两人却谁也睡不着。
夜晚寂静无声,最适合想事情,但云晴却越想越害怕。思考着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情,好像都指向了那个她不愿面对的现实。
“叶大哥,我有一次做梦,梦到了许多发生过的事情。今天知道了这些事后,发现梦里梦到的情景,都和卓师兄有关系。而唯一没有触及到的,就是梦里还有躺在河边的师父,那是刚发现他遗体的时候。你说,师父是不是卓师兄害死的。”
叶念心疼的握住云晴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一下说:“别瞎想了,睡吧。”
次日一早,云晴独自去了华运林住的院子。
华运林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已经在院中的石桌旁等着了,桌上摆着茶水和云晴喜欢吃的糕点。
云晴坐下后,两人却都相对无言。好像一道墙竖在了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压抑。
不久一阵鸟叫打破了沉默,华运林抬头看去,是两只回巢的幼鸟。他悠悠的说:“兄妹总是兄妹,当了掌门也好,远嫁他乡也罢,这份情是割不断的。”
他说完看向云晴,脸上露出她熟悉的笑容:“云儿有什么事便说吧。”
云晴磨蹭着手中的茶杯,小声问:“你要怎么处置卓师兄”
“如果师父不是他害的,那就废了武功关在地牢里。如果他真的干出了弑师的事,那就一命换一命。”华运林的态度十分坚决。
看着云晴欲言又止,自小一起长大的华运林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柔下声调说:“我现在是掌门,要兼顾大局。师父的离世在武林中影响很大,我们的处理结果一定要让大家信服。但我一定会了解了卓师弟做出这些事情的原因,再来做决定。云儿,我们都很幸运。能吃饱穿暖,没有偏离人生正轨,身边还有家人与好友相伴。有些艰难抉择是对我们的历练,不能做出错误的判断也不能逃避。”
华运林向原来那样拍拍云晴的头,眼神也温和下来:“不要再为不必要的事情烦恼了。不管怎样日子还要继续,往前看。”
温和的日光,温和的人,温和的语调。云晴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某个早晨,那天华运林也是这样对她说着话,让阳光慢慢走进了她的心,打开了她的心结。
院外叶念抱臂靠在墙上,勾起的笑容和阳光一样暖。
又过了几日,华云林接到密报,说卓运杉大约于三日后回到阳武们,派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幸亏当天下午有个人的突然造访,才让紧绷的气氛缓解下来。
这个人姓贺,单名一个华字。
叶念知道贺华到了阳武门之后,脸色就没好过。再听到贺华对云晴说的那些久别重逢的话后,他的脸更加阴沉了。
华运林拍拍叶念的肩忍俊不禁道:“贺兄他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没有恶意。这次卓师弟的事,贺兄说他那里有重要的线索。”
叶念皱眉道:“他为什么不告知大家”
华运林笑道:“叶兄,放松。他其实很有门路的,现在不说自有他的打算,我们相信他便可。”
毕竟是在阳武门的地界上,抓的又是他们自己人。掌门这样说了,叶念也不好反驳。
卓运杉回来当天的早上,天上突然开始乌云密布,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雨便倾泻而下。雨水砸在地面发出噼啪的声响,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搅得在大厅等候的众人心躁起来。
阳武城一带极少下如此急的雨。望着屋外的雨幕,叶念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对身边的云晴说:“等下不要离我太远。”
云晴点头答应。
屋外响起交谈的声音,不一会在门口接人的张运杨和小夏易容的文婉玉便出现在门口,身后是刚回来的卓运杉。三人把伞交给了小弟子,便进了屋。
屋内的众人虽然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
卓运杉向华运林报告了蜀地的生意情况后,便和在场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像平常一样聊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贺兄也来了,老太爷身子骨可还好”
贺华笑着回道:“托卓兄的福,还硬朗着。”
“那就好。我这次去蜀地,可是听说你们世元镖局在那里做了个大生意,大家都赞不绝口。”
“是局里兄弟辛苦了。”
两个都是健谈的人,卓运杉聊着聊着便提起了在蜀地的见闻。
“那里的女子,现在大多喜欢佩戴玛瑙的镯子。我看着挺好,给大嫂和云晴也捎回来一副,你们可别嫌弃。”
“卓师弟有心了。”
“师兄送的东西,怎么会嫌弃。”云晴这样说着,但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没有挪步离开叶念身边。
幸好卓运杉自己走了过来,将装有镯子的锦盒递给云晴。
虽然卓运杉表现的与平常无二,但叶念从始至终都紧紧盯着他。
眼看着卓运杉将锦盒递给云晴离开,叶念刚要松一口气,就见他瞬间转身抓住云晴的手腕。叶念抢上前去的时候,卓运杉已经先他一步将云晴拉向自己,抽出袖中的匕首抵在云晴脖子上。
突然的变故让堂上气氛顿时凝重紧张起来,在场的人没有动,但都在观察着卓运杉的一举一动,准备见机将云晴救回。
而叶念的眼神更是要吃人一般,周身散发着杀气,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
“卓运杉,你干什么,快把云晴放了。”首先开口的是华运林。
被叫的人将云晴又往外拖了几步,扫视整个大堂后将眼神落在华运林脸上。他冷笑着说:“华运林,你别装了。这么多人都在这,是早就布好了阵要抓我的吧。”
卓运杉装样的喟叹一声:“可惜我刚进城的时候,就有线人告诉我说最近玉珠不太对劲。刚才和她往里走的的时候,我便留意着。”卓运杉睥睨的看向小夏,“你还不知道吧,玉珠的脚踝受过伤,碰到这样的暴雨天气,她走路都会有点跛。”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没料到在这里出了纰漏。
“玉珠她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更何况雨天了,这事估计连大师兄都不知道。老天真是帮我,偏偏在这时候下起了罕见的暴雨,在门口接我的又是这位大嫂。”
卓运杉语毕,挟持着云晴往外走,但叶念已经先一步堵在了门口。
离着最远的华运林说:“这方圆几里都在阳武门的管辖内,你逃不出的。现在立刻放了云晴”
华运林说话声音不大,但身为掌门,威严起来自带一股气势,压得卓运杉内心迟疑了片刻。叶念看准了空隙,藏在袖中的手准备将暗器掷出。
“叶念你不想要她了是不是”卓运杉发现叶念的小动作,发狠的将抵在云晴脖子上的刀深入了几分,血珠顺着刀刃滑下。
鲜红的颜色刺激着叶念的神经,他透着杀气的双眼瞋目裂眦,脖颈和紧握的拳头上已经爆出了青筋,声音如野兽低吼般:“她如果有事,我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如此一触即发的场面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卓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老带我去的那家糕点铺吗前几天见到老板娘,她说她孩子已经五六岁了,想送来拜在你的门下学功夫。”
离着最近的云晴能感受到卓运杉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下来,她继续道:“老板娘说,卓少侠不仅武艺超群,为人又正直,她让孩子拜你为师很放心。”
云晴的声音不急不缓,像一道溪水,慢慢渗入卓运杉的心里。抵在云晴脖子上的匕首,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松了力道。
“还有东街的李掌柜,说那会他们店里晚上闹贼,也是师兄你给抓住的。他们一家人都很感谢你。师兄还记得李掌柜吗,那会他们家的女儿一直吵着要嫁给你。”
一句句的话像是咒语般,勾起了卓运杉的回忆,也悄无声息撞击着他早已封闭的良善之心。
突然“嗤”的一声,卓运杉只觉得手腕一麻,匕首脱手掉在了地上。他瞬间反应过来是着了道,刚要用另一只手掐云晴的脖子,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掠了过来。来人扣住卓运杉伸向云晴手的脉门,一拉一带便把他拉离了云晴身边。趁卓运杉重心不稳之际,他又扣上了另一个脉门,一个反剪将卓运杉的双臂背在了后身,制住了他。伺机的张运杨箭步上前,点了卓运杉的穴道,把他推在了地上。
反转的一幕发生在瞬息间,待一切又归于平静时,众人才看到刚才使出那招出神入化擒拿手的白衣人,竟然是贺华。
叶念刚刚打出暗器后,是抱着拼死一搏的信念要上前的,对于是否能救出云晴,他也只有八成的把握。但离着卓运杉最近的他看得很清楚,先他一步发难贺华的速度,是他难以比拟的。而且那人绝对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才会出手。
感激于他救了云晴的同时,叶念对贺华所隐藏深不见底的武功多了分敬佩。
在叶念怀里的云晴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是叶念扶住了她。
叶念让云晴回房间休息下,但被对方拒绝了。他扶云晴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叫来了人给她的脖子上药包扎。
坐在大厅中央地上的卓运杉冷眼看着云晴,道:“真没想到,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师妹也懂得用计了。”
云晴平静的说:“不是用计,只是不想让你一错再错下去。如果那些往事能让你停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卓运杉冷笑道:“只要开始,就停不下来了。那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云晴叹口气,知道和他说不通便不再开口。
卓运杉看向身侧的贺华道:“贺小公子这一身武艺隐藏够深的,怕是你家老太爷也没有如此精妙的身手吧。”
贺华微微一笑道:“隐藏起来容易让人放下戒备,这样才好办事啊。要不是你一直防着叶念,我怎可能有机会动手。”
叶念注意到了贺华对他的称呼从叶兄变成了直呼姓名,狐疑的看向他。
贺华不无得意地看着叶念说:“除了隐藏身手,还得隐藏身份才行。”说罢,他右手摸向自己的左耳下方,刷的一声撕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傻徒儿”
作者有话要说: 内奸收网完成。
继续求留言求交流qaq
、四十、疯狂、执念
“师父”叶念不连贯的问句代表了大厅众人现在的木呆状态,除了华运林。
“鹤发仙人,早就说他们禁不住您这份惊喜的。”语调颇为无奈。
“可是华家小子,也是因为易容我才救下了云丫头啊。”
华运林说不过这位长辈,便闭上了嘴。
叶念在受了这份“惊喜”后,大脑空白了一阵才慢慢恢复:“师父,您从最开始就扮成贺华了”
“是啊,从在永安镇去你那里蹭饭开始。和为师朝夕相处那么久,你居然没认出来。为师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易容技术好,还是伤心你跟为师不亲了。”
“师父”叶念赶紧叫了鹤发仙人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在这么多同辈人面前,您老人家就别让我难堪了。
云晴解围转换话题道:“那个荷花坠子,您是怎么拿到的”
“贺华确实被他家老爷子派来协助阳武门,当时恰好我也在。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贺华,自然不会对他多加提防。商议了一下,就干脆我易容成他活动。”
华运林接道:“是。仙人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便没有告知大家。”
云晴想问贺华的近况,但觉得时机不合适便没有开口。
华运林命众门人退出大堂,屋里只留下鹤发仙人、叶念夫妇、张运杨、几位年长的师兄,以及被擒的卓运杉。
最后一位弟子出去关上门后,鹤发仙人走到卓运杉身边蹲下身说:“既是败在我手下就没什么不甘的了,等下你可要事无巨细的都交代清楚。”
卓运杉浑身窜上一股恐惧。明明前一刻还一脸自然的鹤发仙人,在和他面对面时眼中居然爆发出了骇人的寒意,让他以为下一刻就会丢掉性命。
面对众人后,鹤发仙人的表情又恢复如初:“华掌门开始吧,我和傻徒弟两个外人旁观就好。”
华运林在掌门的位置上正襟危坐道:“卓运杉,光是挟持同门师妹这一个罪行,就够你被阳武门逐出师门了。和银蛇教的所有事情,你最好据实交代。”
卓运杉知道他已经难逃罪名,反倒有恃无恐起来。
他紧紧盯着华运林,眼里闪出嫉恨:“华运林,如果师父没把你带进阳武门,就没有这些事情了。你明明是最小的师弟,武功居然是进步最快的。全武林的人都说你是练武的奇才,极具天赋,头脑又好,将来必成大器。同门师兄弟护着你,师父喜欢着你,连毫不相干的人都看好你。不就是个关门弟子,怎么大家还把你当做了香饽饽。”
卓运杉又看向张运杨:“你可是大师兄,被师父如此忽视,难道你心能平为什么我们努力十天的事情,他三天就能做好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大师兄和二师兄,而外人提起阳武门却一直是华运林华运林”
卓运杉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华运林凭什么是最小的弟子却坐上了掌门的位置还有你们”卓运杉指着厅内几个年长的师兄,“管你们的师弟叫掌门,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嘛”
看着被嫉妒冲昏头脑说着疯话的卓运杉,华运林竟是没有一丝怒气。可惜、遗憾,若是能早几年知道他内心所想,怕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了。厅堂上的其他人也都默默无声,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华运林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给银蛇教卖命的吗”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责和惋惜。
“对我要让师父看到我让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我卓运杉的存在”
“银蛇教给你什么好处”
“她们给的药能让我内力提升,武功迅速进步。”想到那个药,卓运杉脸上露出了略显诡异的笑。
一直缄默的鹤发仙人叹了口气,道:“你可知练武没有捷径,只能靠自身努力与悟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那药让你武功进步,却也能侵蚀你的心脉。”
“只要能让天下人知道我卓运杉,就是死也无憾”
若对某人某物某事太过执着,本来那份努力前进的动力源头便成了一味毒药。一天天一点点的吞噬着人的理智,最终,被疯狂控制了心的走向。
又是长时间的安静,云晴看卓运杉冷静下来一些,便问道:“连山城和王忠的毒也是你下的吗”
卓运杉痛快承认了:“是我。不过那个女人真是福大命大。”
云晴闻言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才能把心中的怒火压下。那个开朗又勇敢的二师兄,竟是为了这些名利变的如此冷血。对自己下毒供认不讳,没有成功竟还用如此可惜的口气。
叶念把手伸向云晴握起来的拳,轻轻拂开她攥紧的手指,最后把柔软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带着温度的关怀和安慰,让云晴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她睁开眼时已经恢复成了平静的两汪水,而后对叶念说了声谢谢。
华运林继续问道:“你给程少侠的夫人下毒,可是因为她曾经看到过你和西南邪教的人接触”
“对,错就错在她嫁给了程志。阳武门和连山派走得这么近,不能让她成功告密。”
“那为何要给连山城下毒”
“混淆视听。城里的人先中毒,她再出现同样的症状,就不会有人想到是特意害她了。”
厅内的人还未及对他发指的行为作出反应,华运林已经拍案而起。“啪”一声,紫檀木的桌案被震得微微晃动。
“你可知道,程夫人弹唱时坐在帘后,不可能看清你的样子为了杀一个根本不知道你秘密的人,你竟然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做挡箭牌卓运杉,师父多年的教诲还不如你贪图的那些虚头名利吗”
华运林严正有力的声音在厅内回荡,瘫在地上的卓运杉眼神呆滞迷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莲儿看不见我不知道”
华运林趁热打铁,继续追问:“连山城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