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猛地一转,花不语已置身在牢房内。
这是哪里?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牢房里?
阴深可怖的牢房里,几个狱卒正在饮酒作乐。
只是,他们旁边的牢子里,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长长的帘子遮盖在牢门之上,大抵是不愿让人瞧见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
可这里面的人,竟是曾经最得宠的顾妃,顾长欢。
那个百姓口中的祸国妖妃。
曾传言,那个温文尔雅的皇帝陆伯言曾为了她,在宫里斩杀上千人,那时血染皇宫,连天都红得吓人。
可最后……那个最宠爱她的皇帝,却赐了她腰斩之刑。
这时,突然有人进了牢狱。
几个狱卒慌乱了手脚,放下酒壶,刚要行礼,却被阻止。
几人逃命似地离去。
“七嫂。”
只是一声轻唤,女子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
宪王,陆伯骁。
“阿骁来了。”女子轻笑着,声如莺语。
陆伯骁只觉得心口一窒,侧眸看向身旁一脸冰寒的男子。
“杀了他们。”那一脸冰霜的男子紧皱着眉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公公徐安。
“是,奴才遵旨。”徐安领旨。
女子心里微微一惊,立马便出声阻止:“他们犯了何错?你要置他们于死地?”
“朕是一国之君,做事……需要顾妃来教吗?”陆伯言声音依旧冷淡,还带着嘲弄。
顾长欢不再开口说话,听着外面那些声响……一声声都在凌迟着她的心。
也罢,既然做了那样的决定,那些人命,她替他偿了便是。
“阿骁,我想和阿言谈一谈。”顾长欢呢喃了一声,打发走了陆伯骁。
牢房里阴气湿重,此时两人并不是面对面,有帘子阻隔。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不下。
若是有外人在场,定会忧心这顾妃的性命。
明明已是戴罪之身,却竟然还敢直呼皇帝名讳。
“旋儿还小,你要好生照顾……往后我不在,你便可以轻松许多。”许久,顾长欢打破了沉默。
没有顾长欢的存在,陆伯言便可以一辈子不再操心她是否会惹事。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可你为什么不说?”陆伯言苦涩地开口,他……爱惨了这个女子。
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那样的事情……她又要怎么说?
如果说出来的后果,是要他的命,那么,她宁愿意死,也不要他死。
这是她爱他的一种方式。
就像曾经,她可以为了他喜欢的女子,坠下悬崖。
“阿言,有些事情,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顾长欢的声音依旧平淡,“她,还好么?”
陆伯言的身子微微一僵,声音瞬间冰冷了:“甚好。”
“嗯,那就好。”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沉默。
又是许久的沉默,谁都不曾开口。
“阿言。”顾长欢再一次提前开口打破沉默。
许久,陆伯言才回应她:“我在。”
“明日……你不要亲自监斩。”顾长欢垂眸,“我不想你看到我那个样子。”
陆伯言没有回答她,她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明明爱她,却还能残忍地赐她腰斩之刑,他的心思,她从来不懂。
就像,他……明知道她在乎后位,却让她亲手捧着别人登上后位一般。
可她爱他,却从无怨言。
他甩袖离去,心里怨恨她的背叛,终是一句离别都不曾说。
集市上。
顾长欢双手双脚都拖着沉重的镣铐,面色苍白地坐在牢车里,正往刑场上押去。
“砸死她!砸死她!”突然,有一个百姓将臭鸡蛋扔在了她的身上,怒吼着。
她是祸国妖妃,百姓自然厌恶她。
如今,她将被问斩,百姓自然也壮了胆。
有了一人当先,后面朝她扔来的杂物更多了。
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刑场之上。
“娘娘!不要……”颜瑜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跑到了她的身边。
颜瑜是一个巾帼英雄,虽为女儿身却是个战神。
为西凉立下不少的战功,深受百姓爱戴。
此时,见颜瑜冲到了顾长欢的身边,顾及着她怀有身孕,倒是没有人再往顾长欢的身上扔东西了。
“娘娘,为什么不告诉皇上?这么做,你值得吗?”颜瑜半跪着扑在顾长欢的身上。
顾长欢却只是微微一笑,轻拍着她的肩:“五个月的身孕,叙晟怎的让你跑来了?”
“娘娘……阿瑜不要你死……”颜瑜哭得梨花带雨,只是紧紧地拽着顾长欢的衣角,不肯松手。
不死?怎么可能……若她不死,死的,就是陆伯言了。
想到那男人,顾长欢抬头扫了一眼四周,他真的没来。
心里,是庆幸,却也是失落。
“傻瓜,人固有一死……”顾长欢轻笑,手微颤着替颜瑜整理乱掉的头发,“他是皇,我是妃,为他而死,死而无憾。”
颜瑜慌乱着伸手,抓住顾长欢想要挣扎开的手,红着眼,固执地问道:“他未许你后位,是他食言在先,你何苦还为他偿这人命?好让他与那女人长相厮守?”
可她失望了,她的一番说辞,并未打动顾长欢。
“那不是别人,而是我一直亏欠的妹妹。”她不算绝美,若说起面貌,她怕是不及他后宫女子中的任何一个,可他偏偏待她最好。
可原因,竟然是她曾救济过她那从小便丢弃的妹妹。
可她爱他,早已深入骨髓。
就算他不爱她了,她也愿意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与其让她看着他们幸福,不如让她成全他们,至少……他还能记挂着她,哪怕不是很久。
“娘娘,阿瑜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不要死,不要——”颜瑜大概是能明白顾长欢的决心了,可依旧想要尽最后一份力劝下她。
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顾长欢早就已经绝望。
在那一天,那个深树林里,她的心,早就不跳了。
“阿瑜,就算我逃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顾长欢伸手抚上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
她怀孕了,孩子,却不是她最爱的人的。
战哥哥也因她而死,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在她的心中,早就没有以后了。
所以,是生是死,她早就置之度外了。
早在知晓自己怀有身孕时,她就一心求死。
若不是顾念旋儿尚年幼,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可活着……比什么都好啊!娘娘,咱们不要后位了,皇上将皇位传给旋儿……你们一起离开……”颜瑜早就被冲昏了头,如今更是什么都顾忌不得,胡言乱语了。
如果一切都有那么简单,就真得太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一声令下,已经有官员上前,将颜瑜拉到一旁。
颜瑜不让,拳脚相加,却没人敢动她。
最后,是毛叙晟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才让她暂时安定了一点。
眼看着监斩官的令签直落在地,刽子手刀起刀落。
血洒满地。
顾长欢虚弱地趴在地上,如此剧痛,她却只是在刀落的那一下,哀嚎了一声。
腰斩之刑,不会让她马上死掉,却要让她受尽苦痛。
她浑身无力,烈日之下,暴晒着。
终于,她看到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走向她吧?
真好,终于不是她主动了。
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不忍看她囚衣之上的鲜血遍布。
“阿言,你又食言了。”她笑得很轻,却能看出她的开心。
陆伯言不曾吭声,一双手抚着她的脸颊,为她擦去冷汗。
“痛吗?”曾经,连轻轻撞了一下都喊疼的她,如今怎么受得住这样的痛苦?
痛,可你来了,我却不痛了。
顾长欢轻笑着摇头,毛叙晟搀着颜瑜走到她的身边。
“娘娘,吃了吧。”不用顾长欢去想,也知道毛叙晟手中那是什么。
她轻轻点头,颜瑜颤抖着手,喂她服下。
嘴角缓缓淌过鲜血,陆伯言……下一世,换你来爱我,好不好?
气绝而亡。
顾妃亡,西凉再无祸国妖妃了。
痛苦顿时遍布满身,花不语心口一钝痛,口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顾长欢死了……真的死了……
可她的不顾一切,换来的,是下一世君御诀更加彻底地背叛!
不知什么时候,花不语的手中紧握着的,又是那个红木牌!
它怎么会在她的手中?这一切,都是它制造出来的环境吗……可太真实了。
这个红木牌,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不曾有过呢?
“花不语,你去死吧!”只觉得自己身后有异样,花不语迅速地转过身去抵挡。
可对方速度太快,长剑直直地刺入她的心脏,没有分毫偏差。
她抬头去看那人的相貌,心里微微一惊,又是她!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可能还会在这一世伤害她?
猛地一个激灵,花不语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看着眼前得景象。
她是在哪里?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语,你醒了?”即连律见她坐直了身子,惊喜地跑了过来。
花不语凝着他,眼里带着防备。
“怎么了?”即连律就要伸手去探花不语的额头,却被花不语躲开来了。
花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瞥到站在门边上的凤七七。
蛊毒已经解了,虽然记忆不会减退,可那些丢失的记忆却也找不回来了。
如今,她也只有这样过下去了。
“即连律,你先出去,我和她谈谈。”凤七七见花不语看到自己,也就出声。
微微地点了点头,即连律侧身离开。
凤七七走到花不语的床边,两个人就如同照镜子一般。
难得见凤七七如此沉稳的样子,就连花不语也不由地紧张起来了。
“这一次,我能救你,那下一次呢?今后,你可有打算?”凤七七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花不语只是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你昏迷的这几日,阿豫去找了断尘方丈,了解了大致情况。”几番纠结之下,凤七七还是打算说出口,“离开这里,你往后的日子将会更加坎坷,即便如此,你还要离开吗?”
其实不用问,凤七七也知道花不语的答案。
果不其然,花不语眼中的坚定,让她不可忽视。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凤七七只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两人想要长久,信任是其一,耐性是其二。”
信任是其一,耐性是其二吗?
这句话,是跟她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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