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花不语竟然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
真如她方才说的那般,她并不在意吗?
有很多事情,她都已经看不清了,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
她甚至不知道,前些日子究竟都发生过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服用血凝丸?还有……身上的那块红木牌。
想到这,她将红木牌从怀中拿了出来。
“愿孤战凯旋而归。”孤战是谁?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要——”脑子里,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似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是谁?
“姐姐,他可以为了我,而对你宠爱无度,那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啊……”
“你不该爱上他,为什么你要爱上他?长欢,我会对你好啊……”
“顾长欢,背叛我的人,是你。”
她的双眼被痛苦淹没,脑子里的声响不绝于耳。
顾长欢?曲卿年……
孤战?
都是谁?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语……”即连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脚步竟也凌乱了,冲上前,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
花不语拼命想要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我到底是谁……”她的身子像是失去了支撑,痛苦地倒在即连卿的怀中。
即连卿的眉头微微一皱,嘴唇发白,却不吭一声。
他如今也是身受重伤。
“即连卿,我知道你有前世的记忆,告诉我……曾经发生了什么。”花不语挣扎着推开他,眼神笃定。
她一定要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曲卿年……还是顾长欢?
“知道那些,你并不会快乐。”即连卿似乎并不打算多提这些旧事。
不会快乐吗?可她不想日日被那些声音折磨。
就算今天她知道了,明天也会忘记。
但是她还是要知道!
“对不起。”即连卿还是拒绝了她的央求。
花不语站在那里许久,看着即连卿。
看了许久,花不语的手缓缓抬起,一块红木牌呈现在即连卿的眼前。
既然想起了前世,那么顾长欢那一世呢?
“即连卿,我不知道明天之后,我的记忆又会退回到那里,可这一刻,我只想知道,你有那么一刻是深爱着前世的我吗?”花不语将木牌放入即连卿的手中,问道。
孤战。
即连卿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那一世的一幕一幕,一一浮现在眼前。
他身受重伤,性命堪忧,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她。
却发现,她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地与孤战相拥。
他失了理智,想要杀了孤战。
却知道,孤战对于她的重要性,他选择相信她。
那么两个月之后呢?她怀孕,孩子已有两个月!
可他已有多久未与她同床共枕?
战争爆发,他派孤战前去迎战,军粮用尽,他不出一兵支援。
她拖着病重的身子跑去为他提供军饷。
将她抓了回来,面对的,是她对他的失望,冷漠。
他想,他是爱着她的吧?只是那时候的自己,被皇位迷了心。
“爱一直在。”即连卿沉痛地闭上眼,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对于顾长盼、曲羡凝……都一直是他误认为的爱情。
花不语苦笑着听完他的回答,伸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啊!曲卿年再自私,她为了你,为了你一句‘喜欢温婉的女子’,她收起一身光芒,只做你一个人的贤妻。”
“可你为什么要负了她?她到死……都在自责,自责她为什么……没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
她原本,该是那样骄傲的女子,却为了他,褪下戎装,换上罗裙,只做他一个人的贤妻。
为什么最后却是曲羡凝陪着他生死与共?
“我想将她好好保护着啊……难道我错了吗?”即连卿情绪顿时激动了起来,反问了一声。
花不语却只觉得心痛难忍,保护?
他口中所谓的保护,却是害死曲卿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投湖自尽的那一天,他在哪?美人拥怀?还是杯酒歌天下?
庆祝他夺皇位成功?
她的绝望,她的付出,他当真是一点都不曾感觉到吗?
原来,真的有前世这一说。
原来,真的有命中注定。
她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即连卿……是她的劫。
逃也逃不过的劫难。
“难道曲卿年的心中,就没有薛长离的存在了吗?她的心,也并非全在我这里!”即连卿冷哼。
他语气中的不屑,让花不语觉得好笑。
曲卿年唯一爱着的是他君御诀,他却以为她心中……还有一个薛长离的存在?
薛长离……这是花不语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之前的故事里,夙弦并没有跟她提过。
“君御诀的心里,就是那么看待曲卿年的吗?口口声声的爱,却没有一点信任可言?”花不语猛地推开即连卿,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即连卿。
她推开他的力道,本就不重,可他是伤势过重。
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花不语想要上前去扶着他,却生生止住了步伐。
他的嘴唇殷红得不像话。
他捂着胸口,双目尽是仇恨:“曲卿年她早就知道,薛长离是君御诀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怎么还可以背叛得那么彻底?她放走了他!竟然还想跟着他一起逃离我……”
“薛长离亲手杀了君御诀最疼爱的妹妹啊!唯一的妹妹……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妹妹……”
霓裳公主?花不语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名字。
君御姗,那个可爱的小公主。
那段尘封的记忆,像是被人拂去了旧尘,花不语想起来了。
但也仅仅只是关于曲卿年的一切。
“是曲羡凝替你杀了……长离?”她颤抖得问出声。
曲羡凝在君御诀年幼时,救了他一命,后来……又替他亲手杀了仇人。
他会动容,并非没有原因。
那么反观曲卿年呢?她似乎……从没有为君御诀付出过什么?
比起曲羡凝,曲卿年做的一切,都太渺小了!
“是。”即连卿答道。
一切都有了答案。
脑子里那熟悉的画面,再一次清晰起来。
浑身是血的薛长离,依旧温柔地笑着看她,仿佛她永远是他的支撑。
黑色的青丝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
纵使如今狼狈不堪,他唇边依旧带着一抹弧度,美丽妖冶中有一种深深的宠溺。
她的手轻轻抚上薛长离的脸颊,抽泣着:“值得吗?长离,在你眼前的曲卿年……早已没有了一身傲骨,她活得卑微……已没有了尊严……”
得知薛长离是杀害君御姗的凶手,她曾想过,要断了与薛长离的联系。
可她做不到!对于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大哥哥,她怎么会做出那么绝情的事情?
君御诀的手段,她比任何人的清楚,她也明白,君御姗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将他救了出来,却逃不过他派来的人的追杀啊!
薛长离中了剧毒……活不久了。
他眼中的宠溺依旧,却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了。
“长离,我替你赎罪……”曲卿年泪水滑过脸庞,“我回到他身边,替你赎罪。”
薛长离的神智骤然清醒了过来,看着曲卿年,眼神决绝,“不要,年儿……你快逃。”
逃离他身边,你才能真正做回你自己。
曲卿年痛苦地摇了摇头,君御诀是决不允许别人背叛他的……
逃不过了!她逃不过了啊!
“一命抵一命,年儿,我去向霓裳公主赔罪。”最后一句话,这是他对她的最后一句话。
他死了。
薛长离死了!
“长离,你还没带我去看你喜欢的女孩儿呢……你怎么可以丢下了我?你喜欢的女孩儿怎么办?”曲卿年绝望极了,紧紧抱着薛长离还有温度的身躯。
她跪坐在地上,双眼通红,发丝凌乱。
“长离,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儿,一定要告诉我哦!我替你把关。”记忆中,曲卿年调皮地笑着道。
“好,等我办完事情回来,带你去看她。”依旧的宠溺,温暖却已不再。
她没等到他办完事情回来,就听到他身负重伤的消息。
她匆忙跑去,看到他浑身是血。
不要……她惊呼着大喊,想要逃离,逃离这样的噩梦。
“曲卿年,背叛我,你应该知道下场。”他站在她的面前,衣摆随风飘扬,他身边的女子是那样的刺眼。
早在他将曲羡凝娶回来时,她就告诉自己,她的心已经死了。
不会再痛了。
可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还在期待着他笑着跟她说,‘年儿,我没有娶曲羡凝。’
可是,君御诀的下一个举动,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他拥曲羡凝入怀,亲昵地道:“凝儿打算如何处置她?”
“诀,年儿是我的妹妹……又是邪王妃,凝儿如何能够处置她?”曲羡凝娇羞地看了一眼君御诀。
“我说能,你便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曲卿年往后的日子,噩梦连连。
那是他君御诀赋予曲羡凝折磨她的权利。
曲卿年,彻底死了。
“即连卿,你根本不懂曲卿年。”花不语笑出声,“曲卿年会变成后来的样子,都是因为你。”
曲羡凝对她的折磨,花不语依旧清晰地记着。
她知道曲卿年最爱的就是君御诀,将她关在他们房中的密室,天天听他们翻///云///覆///雨。
邪王府里,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
她这个邪王妃,不过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罢了。
只有一个虚名在罢了。
以前的诺言,都不复存在了。
“她背叛我在先!”即连卿怒吼着。
他放不开那些仇恨。
想到姗儿还那么小,薛长离怎么会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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