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面包车内瞬间爆出带有方言特色的粗话。
“我说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啊?以前打架那会儿觉得你小子话少人狠,现在当了个小包工头,简直跟没见世面的乡巴佬一样。”
车后座坐着一位身穿阿迪的年青小伙子,看上去,岁数和爆粗口的人差不多,但有点盛世凌人。
“这不是骂人骂惯了吗?傅少爷。”
回话的人叫严景,听口音像湖南人,他口中的傅少爷叫傅巧晨,父亲是友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
“就是穿牛仔裙的那个,别弄错了。”
说完这话,傅巧晨实在是受不了这车上的味道,摆了摆手示意离开。
面包车离开后,不久,一个年轻人站到这车刚才的停放位置。
肖晗左顾右盼,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像一只寻着气味而来的狗,却不知道自己在找的是什么。
这样的情况,这周已经是发生第三次。
这回他学聪明了,淘了个二手针孔摄像机装在领口上。
肖晗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人一旦有了心障,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或者放任其状态。
以前,老爷子就像是他的一个保险栓,一旦误入迷途,那可是要被抽得死去活来。
可现在只能靠自己走出困境,所以,他借助了现代化工具。
清醒之后,肖晗将储存卡插入手机,点开视频,沉默了许久。
老爷子说过:“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但镜子终归是镜子,不是尺子,以过往来无法衡量自己或他人,我们会失去很多东西。”
“这次真的差点着了道,还好没把老爷子的教诲抛在脑后。”肖晗心中暗暗庆幸,眼神中闪出了一丝清明。
用现代的理论来解释,肖晗目前状态,确实属于醒梦自闭综合症的范畴,但这种病症在古代,又叫隐魂梦离。
隐魂梦离原先是一个术,后来由于这个术失传,后人把这个术产生的病症或现象归类为一种状态。
这种状态大多是内心迷茫、精神状态被强行脱离意识控制,行为与梦游无异,多见于祖传封印秘术反噬。
肖晗的意识在现实与梦境之间,以非常高的频率反复切换。
境体会长期处于饥饿状态,通过不断吞噬秽或噩来,填补内心的空缺,而他最近每次出现的地点,必然产生过不同性质的秽。
这些秽已同化至他的境体之内。
视频里还有一段极其难堪的自白,迷糊中的自己,不停重复地一句话:“你就是一个人,我就是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镜子能映出丑陋,是因为它能接受光线的照射。
肖晗呆呆地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开始思考着怎么走出这个心中的泥潭。
意识体吸入的秽就像中毒,而且还不是同一性质的毒,治疗起来必须一个一个对症下药。
最后,肖晗下定决心选择最简明但最耗时的方式,利用灵法控制手法,通过精准的分类,把秽从境体内一丝死剥离出来,这也是他最擅长的方式。
“这个兰雨欣搞什么鬼?最近梦境一片太平,连秽的气息都没有,还让我们排班无缝衔接巡逻,搞得人精神衰弱。”
罗志罗副处长正在和朋友吃饭喝酒,一杯下肚后,将心中抱怨倾吐而出。
他的朋友一边伸烟过来,一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呗!何况年轻人急功好利,有得你折腾的,谁让你比别人小。”
“切!老子哪点比她差,还不是仗着自己是家族的人,联盟特殊照顾?”
“吹吧你!人家学院综合成绩排名第二,而且还没有校际比赛加分。”
这个饭桌上第三个人站了出来,不服气地说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志哥的工作经验碾压她完全没有问题,是吧?志哥,来,走一个。”
“不喝了,一会儿回去还要值班,服务员,上碗饭。”罗志摇了摇空荡荡的分酒器,示意已足量。
这几天,肖晗利用罗处长值班期间偷工减料的间隙,开始躲着兰雨欣他们,偷溜到各个关口的角落,进行祛毒。
每次来到关口,肖晗必然点起一堆篝火,亚梦境内人来人往,可这里却一片孤寂。
静得让人害怕,术法的火并没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随时可能会被淹没在这片无尽深邃的黑夜。
连续逼了三天意识体内的秽,肖晗的精神状态有所明显的转好。
祛秽过程并不负责,难就难在对其分类,就像解开一个乱捆的绳结,必须足够耐心且细心。
每次拔除一种秽毒,肖晗都会利用篝火的术法进行净化。
待篝火燃烧殆尽之时,才算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秽被篝火焚灼的瞬间,火焰中必然会闪现一些人、一些面孔,还有一些故事。
此时的肖晗,更像是一个故事里唯一的观众。
净化后的秽将转化成气,流入梦境,或是游荡,或是汇集成某个亚梦境。
……
“太奇怪了!”兰雨欣观察着亚梦境的变化,心里暗暗不解。
自从上次超极限保持亚梦境平衡以后,她对梦境有了更细微的感知。
现在的状态就是天气预报,未来将有一场强热带风暴要经过某地,此时却突然受其他因素影响,偏离轨道。
即使是如此,可总该下场雨意思意思的吧?
兰雨欣转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她不得不又一次迷惑地离开。
她前脚一走,后脚就在另一个关口闪起火光,肖晗再一次从亚梦境中走了出来。
既然辞去了志愿者这个身份,肖晗觉得没必要继续在梦境里碰面,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可以说的。
“还挺勤快的嘛!”
入夜时分,处长大人会亲自走上一圈,两个小时后副处长上阵,小叶子轮班顶替,后半夜处长还会再来上一趟。
肖晗想起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瞎晃悠的时候,真的有点不务正业。
在意识体内分类秽的时候,他本人能感应到每一种精神力兑变的过程,这是一种很新颖的感觉。
噩念或执念的形成,总会先堆积很多前置记忆体,这些记忆体不断挣扎、不断纠缠,有些会作为潜意识,不断地诱导人的现实行为。
现实行为又会逐步反馈回亚梦境,从而改变他们的行为惯性。
现实的心理学通常把主观能动意识形容为表意识,而潜意识又称为里意思。
一个事件的爆发点,表意识和里意识瞬间拧结成一个集合体,转变成秽。
秽通常会排斥不符合它要求的记忆体或意识,形成一种具有单一属性的气。
被排斥在外的记忆体或意识,只能在亚梦境之间游走,要么寻找类似的集合体进行重新构筑,要么成为亚梦境的一部分。
每一个记忆体都是故事的片段。
通过焚烧秽来分解其成分,只是一种手段。
人总是选择自己擅长的方式去做一些事情,肖晗亦是如此。
解秽毒的进程很顺利,今晚是最后一晚。
留在境体里最后一个执念有点棘手,肖晗一直尝试着压制其暴走。
整个祛除过程可能要花上两个小时左右,他只能选择兰雨欣离开至罗处长巡逻的间隙进行,这样至少保证时间上充足的。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篝火的影像里,原来这个秽的形成与卓紫萱有关。
第一个影像是一个男人用车横着堵住通往寝室楼层的小路,正好卓紫萱和几个女生就站在路边,双方似乎说了一些话以后,男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骚扰卓紫萱,旁边的几个女生一直护着她。
不一会,一个胖男人跑过来阻止事态恶化,接着警察出现,带走那辆车的主人。
第二个影像有点混乱,其中一个片段是一辆面包车中两个男人在说话。
其他的内容大多是一些监视卓紫萱在教室或路上的情景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