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可以直接要30万,不需要筹码。”
唐汐楚的脖子上青筋已经暴涨,但语气依然古井无波。
“是,如果只是我单纯想绑架勒索,这件事到我看见你父亲开始就已经可以结束。”
“但已经晚了。我的女儿在他们手里。而他们,需要看到的是,唐卫被扎扎实实地扎上一刀。”
“我不能不顾女儿的生死,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所以,我决定赌一下,赌独鹰依然是那个战神独鹰,也依然是灰鹤最致命的天敌。”
“但赌局还未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没有将年幼的汐悦按照原计划卖给别人当媳妇,唐汐楚可以理解为这是同情心和情义感;没有选择在警察局见他的独鹰队长,他也懂这其中的深意,毕竟,隔墙即有耳。
但,什么叫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唐汐楚瞬间就充满了疑惑。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才导致了年幼的唐汐悦赤脚跑到勾乐桥,而刘孔武本人,被抓进了监狱?
“那通电话打完后,我进了一家面馆,想吃个面后赶回去将唐汐悦带出来。面馆的桌面上放着当天的《央城日报》,我无聊就随手翻阅了一下。”
“上面有一则万洲第一医院失火的消息,说是烧死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十二岁的白血病女孩,叫刘一瑜。”
“我跑到医院的时候,只剩下一具黑乎乎的尸体了。”
鹰眼滑下滚烫的泪,刘孔武哽咽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所以你从不看中文书籍?”
唐汐楚了然,不是因为喜欢英文书籍,仅仅是不想回忆。
“我在镇里停留了两天,等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狗六突然跟我说唐汐悦不见了。我们当时急坏了,找了整个村子,连猪圈鸡窝都翻过了,根本没有任何她的痕迹。”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刘洪才的傻儿子被人杀了。结果没出两天,就有警察去逮捕了我跟狗六。”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唐汐悦最终被人在勾乐桥找到了。”
重重地抹了抹脸上的泪,刘孔武这时候才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是该庆幸那时候汐悦平安归来了,也该庆幸自己曾经因为灰鹤行动失去过一条腿。”
唐汐楚讲完这句话,站起身直接离开了。
再不离开,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冲进去,将里面的人直接扯出来碎尸万段!
刘孔武怔愣在了原地。
是啊,刚被人从万洲看守所提溜到飞跃的时候,他和狗六每天被特殊照顾。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就仿佛被遗忘了一样,没有狱卒特意来管也没有罪犯轻易招惹。
他们瞬间就从人人欺负的孬种,成了整个看守所最没有什么存在感却人人忌惮的存在。
而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因为央城唐家的掌家人来找他谈了一次话而已。
正坐在驾驶位上等着唐汐楚出来的阿诚,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身怒气恨不得杀伐四方的男人。
“将军,怎么了?”
阿诚紧张地握住了别在腰间的配枪。
“回老宅。”
车门被大力关上,唐汐楚的声音透着一丝阴狠。
阿诚赶紧发动了车子,飞奔向唐家老宅。
车子还没停稳,车门就被快速打开。
“查一查张妈,全部资料。”
阴冷的话还没在空中飘散,阿诚扭头一看,唐汐楚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关处了。
“少爷,您回来了!”
康叔站在大门前,挂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
轻轻点了点头,唐汐楚没作任何停留,直接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告诉她,是她杀的人?!”
正坐在书房里看报纸的唐卫刚听到声音,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清来人,唐汐楚的话就直接响起。
摘下眼镜,唐卫看着儿子,久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
“她死了,死了!就在前天,死了!自杀死的!”
怒吼声从二楼清晰地传下来,康叔对着正欲将茶端上去的张妈摇了摇头。
张妈看了眼楼上书房的位置,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茶,悄悄退了下去。
康叔走出去对门卫吩咐了两句,待门卫离开后,便如门神般站在了楼梯前,就像几十年如一日的劲松,不动如山。
“汐悦是我最优秀的孩子。”
老花眼镜下闪着晶莹的光,一个父亲,最爱的小女儿突然离世,唐卫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最优秀?是你!是你给她递了刀,是你教会了她做一个恶魔!这就是你所谓的优秀吗?”
唐汐楚罕见的质疑和不顾一切,让楼下的康叔都紧张地紧紧攥住了衣角。
“呵……是啊,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大义,你的国家,你又何曾挂怀过她?”
在唐汐楚无尽悲凉的自嘲声中,唐卫的视线逐渐模糊,大颗大颗泪珠打湿了报纸。
“为了制造一把最锋利的剑,你不惜压住无头案的所有卷宗,告诉她,是她用那把生锈的镰刀杀了人,你还告诉她,这就是人之常情!”
“那个傻子追着她跑,拉扯着她的衣服,她吓得尖叫,但是哭喊声并没有什么用,我不敢上前帮她。她跑掉了鞋,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芦苇丛,哆嗦着捡起一把被遗弃的破镰刀,狠狠地向傻子的头上砍去。鲜血吓坏了她,她疯狂地沿着河边跑了。新冒的芦苇芽在她的脚上刮开一道道伤口,但她好像全然不在乎,就那样拼命地往前跑。”
“你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她本应该是个小公主,被我们娇宠的小公主!她那时候该多害怕多无助?如果不是那个叫老杨的司机一直开车去找他的女儿,那她,是不是就可能永远待在那儿了!”
唐汐楚嚎啕的哭声中,满满的都是愠怒。
“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压住了尸检报告,将本来是被砍头杀死的人,硬生生改成了钝器重击脑部死亡。然后请一个心理学家过来,让她一遍又一遍地记住她杀人了的事实!”
“而所有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刘孔武跟你说了一句:她是个好苗子!”
“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曾经抱着她说过,要让她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女儿啊!你是怎么做的?!是你,把她教成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生死的行尸走肉!”
好不容易吼完这句话的唐汐楚,蹲在地上,毫不压抑的哭声就这样在整个老宅里传了出来。
唐卫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瘫坐在书桌前,眼泪止也止不住。
楼梯前的康叔死死捏住双手,不让自己哭出声,脸上,却也早已挂满泪痕。
大门前的守卫面面相觑,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唐汐楚零零碎碎的哭声,也足以让他们惊讶了。
这些门卫里,好几个是跟唐卫一起退伍的老兵,再不济也有好几个来了十多年了,从未见过少爷掉过一滴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