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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朝,淮南西路,舒州府辖下的梅城县依山傍水,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
此时正值五月底,阴雨连绵不断,梅城县境内的王家村上空阴云集聚,各家烟囱里升起的青烟融入其中,云也越发黑沉起来。
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都知道,这个天色出现之后,过不了多久定是一场又急又猛的暴雨,还好地里的禾苗已经足够壮实可以抵过这一阵,只是那西河啊,怕是又要不太平咯。
西河在王家村南边,这条河是王家村人的母亲河,村民们日常在这里取水洗衣做饭,农田中茁壮成长的禾苗也少不了它的灌溉,家里穷苦些的偶尔还能去河里捉几条鱼打打牙祭,总的来说,这条西河也算是养活了一方水土。
在不发大水的时候,西河还是十分平静而温和的,然而此时平静的西河边上,却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叫骂声。
在那被一块块爬满青苔的巨石围起来的西河堤岸边,此时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妇人年纪约莫三十左右,身材痴肥,面容凶恶,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高声叫骂而不断地颤抖着,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而另一个被她不停喝骂的却是个清清秀秀容貌精致的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细胳膊细腿,肤色白皙,一双大眼仿佛猫眼石一般镶在精致的瓜子脸上。
这姑娘的容貌是极出色的,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呆滞,她在被那个胖妇人喝骂之时不仅不恼,还痴痴的看着她笑,嘴角甚至还流淌着一丝晶莹的口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傻子。
“笑!笑你个头啊!废物!怪胎!老娘这件衣服可是绸缎的,又被你这个怪胎洗破了!你还能干点啥?吃这么多,连衣服都洗不好!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浪费家里的口粮!”
秀气的女孩仿佛听不见妇人的高声叫骂一般,她仍然呆呆的抱着一盆衣服站在岸边看着妇人痴笑。
妇人还在不停地咒骂着,她恶狠狠地盯着站在河岸边不发一言的女孩,唾了一口吐沫,“死傻子,怪胎!连人话都听不懂!还不如跟你那个死鬼娘一起早点投胎算了!”
说到这里,妇人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好主意。
她嘴角扬起一抹恶毒的笑容,眯眯眼中露出一抹凶光。
这妇人又打量了一下四处,见西河边没有其他人,便挽起了手臂上的袖子,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女孩的身后,女孩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妇人痴痴而笑。
那胖妇人嘴角的笑容更盛,伸出手一把将这女孩给推进了汹涌的河水里,女孩猝不及防之下,呛了好几口河水,她纤细的双手在河水中胡乱的扒拉着,却始终不得其法,岸边的妇人抱胸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正在奋力挣扎的女孩。
“唔”河水不断地灌进女孩的口鼻中,她挣扎地越发奋力,却没有人给她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道惊雷劈下,积蓄已久的雨水像瓢泼一般倾泻了下来,河面上激起无数水滴,而河里挣扎的少女动静也越来越,最后没有了声息,只留下了一串可以忽略不计的水泡证明着刚刚这里曾有过一条生命。
站在岸边的女人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止过,雷光的映照下,她的脸如同恶鬼般狰狞,在确认女孩没有机会再重新上岸之后,女人喜悦的脸迅速变得惊讶和恐惧起来。
“来人呐!我家大丫掉水里啦!快来人救命啊!”
她边叫边往村里跑去,家家户户正端着饭碗的人们听到女人有些凄厉的求救声纷纷踏出家门,“秀才家的,这是咋了?你说大丫掉河里啦?”
妇人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像杀猪一样,“是啊!这孩子去洗衣服下雨了都没回来,我去河边一看,只有衣服,哪里还有什么人啊!她肯定掉到河里去啦,求求各位快去救她一下吧!”
她的嗓音极具穿透力,立刻就传遍了这不大的村子,家家户户的人便都披好了蓑衣来到她身边,村长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还愣着干嘛啊?赶紧救人啊?秀才家的赶紧带路啊!”
然而周围的人却没一个愿意动弹,人群中传来一句抱怨,“怪胎这是被天收了,咱们不能违抗老天爷的旨意啊,万一惹了老天爷不满,发怒了可怎么办呐?”
“是啊是啊。”
“秀才家的大丫从就奇奇怪怪的,还是个傻子,那么细的胳膊能抬起一头牛来,肯定是怪胎,还是让老天快点收了她好啊!”
人群七嘴八舌说了许多话,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动弹。
妇人捂着脸哀嚎着,胖手下是几乎掩藏不住的兴奋笑脸,嘴里吐出的话却又情深义重,“求求你们救救大丫吧,大丫要是出了事,我那在天上的姐姐可得怎么想啊!肯定以为我虐待了她的大丫啊!后娘难当啊!”
人群中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嗤笑,众人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关系好的妇人家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鄙夷。
村里的人虽然知道大丫不正常,可这个后娘可没她嘴里说的那么情深义重,全村人都知道,秀才家的后娘是怎么对待大丫的,不给好饭吃,不给好衣穿,还把人家当牲口用,下地拉磨洗衣做饭样样不落,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后娘难当?
呸!真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咚咚”,村长的枣木拐杖砸在了村里唯一一条青石路上,沉闷的响声成功让场面安静下来,“不管怎么说,大丫也是我们王家村的人,大耀,带上两个年轻伙去河边看看,能救就救,没办法了就等雨停捞上来吧,这也是为咱们自己积德了。”
“诶!”叫大耀的强壮男人答应了一声,一行三人去了河边,后面还跟着凑热闹的老老少少,秀才媳妇也夹在中间时不时哼哼两声表示悲痛。
众人到了河边的时候,这阵又急又猛的大雨已经停了下来,夏天的暴雨就是如此,来得快去的也快,而暴雨之后的天气却依然阴沉,看来还有一场豪雨等在后面呢。
村民心中有些嘀咕,村长刚刚还说雨停了捞上来,这就停了,难道真的是老天爷的旨意?
有个孩眼尖,“爷爷!那里面飘着的是不是怪胎啊?!”
他爷爷听到宝贝孙子的话,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怪胎飘在河面上吗?
奇了怪了,这西河虽然不大可也不,一般情况下,人掉下去了早就被冲远了,这会儿大丫的尸体居然还在河里飘着,实在是有些邪门。
他干枯的手捂住孙子的眼,“回家回家,孩子不能看这个,魂会被水鬼勾走的。”
众人心里的想法跟老头差不多,除了刚刚被村长命令的三个男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下河捞人以外,其他人都躲着这边,头也不回地就跑回了家,霎时间岸边只剩下了村长,秀才媳妇和那三个男人。
大耀是个实诚汉子,心肠也好,一看到大丫他就将身上的短打脱下跳进了河里,将大丫慢慢地拖了上来,岸上的两个男人不愿意碰大丫,大耀也没有计较,上岸后将大丫放在平地上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村长,大丫没气了。”
村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年纪大了看到年纪轻轻的孩子死在他面前,就算这个孩子是怪胎,可还是让他有些心酸的。
“秀才媳妇儿,带回去好好安葬吧。”
妇人装模作样地扑了上去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大丫,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大声哭嚎道:“大丫啊!你怎么这么狠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村长看不下去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咳嗽两声,“好了,赶紧让孩子入土为安吧。”
妇人这才讪讪地停止了哭嚎。
大耀看了看两个汉子,“来搭把手。”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一句话不说,却仍然没有动手的意思,大耀无奈,托起大丫轻飘飘的尸体走在前面,一行人快速的回到了村中。
村长在秀才家叫门,“王喆?王喆!孩子出了这么大事儿,父亲怎么半天没声儿呢?”
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的秀才媳妇解释道,“相公昨夜带烨一起去我娘家哥哥那里喝酒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村长眉头紧锁,这事儿不好办,横死的孩尸体不可在村中待久了,得赶紧下葬才行,可这会儿没有父亲,怎么下葬呢?
正思索着,就听见身后传来王秀才的声音,“大丫?大丫?你这是怎么了?”
秀才媳妇哭喊地更加卖力,“相公,大丫掉到西河里了,已经去了。”
王秀才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震,“你这个笨婆娘,连个孩子都看不好,猪都比你有用!
前一秒还在哭哭啼啼的秀才媳妇立马从地上一蹦三尺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秀才跟前,揪住他的耳朵就骂了开来,“你个狗日的还有良心吗?啊?老娘为你生儿育女,这些年来哪一点亏待过你,你……你……你竟然这么说我,天呐!我不活啦!烨,快来娘这,咱们跟你姐姐一起去了吧!”
这胖妇人说着就要拉着儿子去投西河,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拦住了她,村长见场面乱的不行,又一次出声,“别闹了,赶紧下葬吧!”
秀才神情恼怒面色青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四弟,咱们送大丫入土吧。”
说话的正是刚刚将大丫捞起来的那个实诚汉子,他也是秀才的三哥,此时他的手上拿着一张草席和一把铁锹,默默的走到了大丫身边,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大丫那瘦弱的身躯给包了进去,最后抗着尸身便往后山上走了过去。
秀才自然是赶紧跟上,一行人都上了山,王大耀是个壮实汉子,三两下便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将装着大丫的草席轻轻的放了进去。
秀才身为父亲要盖第一锹土,他颤颤巍巍地将土铲了起来,正要盖下去的时候,底下的铺盖却突然动了动。
有人眼尖看到了铺盖的动静,大叫一声,“啊呀妈呀!诈尸啦!怪胎诈尸啦!”
这人叫完之后撒丫子便跑下了山去。
周围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不断在蠕动着的草席,也纷纷惊叫着四散逃去。
王秀才和王大耀两人也这一幕给吓傻了,他们两人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四散而去的村民们逃下了山去,一时间,安静的后山上只有那张草席还在动来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