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要的茶具一一摆在矮矶上,洛璃上前盘膝坐与矮矶前。拿起备好的茶叶烘干,放进茶盏碾为粉末,筛去茶梗,调制成膏。与此同时朱唇轻启“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取适量茶膏于建州兔毫盏,一手执汤瓶注水,一手执匙搅动茶膏,量茶受汤,随汤击拂,手轻跣重,指绕腕簇,少倾,汤沫四起,如同舒星皎月,灿然而生。“蒸水老禅弄泉手,隆兴元春新玉爪。”此一汤。二汤白茶面注水,周回一线,急注急止,用力击拂,茶面色泽渐开,泡沫如同珠玉磊落。“二者相遭兔瓯面,怪怪奇奇真善幻。”三汤起,击拂轻匀周环,泡沫出纹,四处泛起,茶香起。“纷如擘絮行太空,影落寒江能万变。”四汤水少,洛璃手势稍缓,击拂范围渐宽,茶面华彩灿然,轻云渐生。“银瓶首下仍尻高,注汤作字势嫖姚。不须更师屋漏法,只问此瓶当响答。”五汤水稍多,拂以敛之,茶香四溢。“紫微仙人乌角巾,唤我起看清风生。”六汤,汤缓绕拂动,乳点勃然。“京尘满袖思一洗,病眼生花得再明。”七汤轻清重浊,稀稠得中,乳雾汹涌,益盏而起,周回凝而不动。一枝桃花灿然茶汤之上,一只蝴蝶翩然枝头。蝴蝶之下是四个字“蝶舞桃花”。“叹鼎难调要公理,策动茗碗非公事。不如回施与寒儒,归续茶经傅衲子。”
分茶毕,诗结尾,洛璃不会作诗,但会背诗,杨万里的《澹庵坐上观显上人分茶》描绘的是观显上人分茶的情景,细腻的茶粉与水搅拌,在兔毫盏面上幻变出各种奇特的画面,有如变化莫测的山水天空,或似劲疾洒脱的草书。这位显上人分茶,不但能使茶汤变换出种种奇异的物象,还可使茶汤显现气势磅礴的文字,令人惊叹。洛璃当时读此诗时就被诗中描绘的分茶惊艳到了,一遍遍细细品味,也便将诗记得牢靠。
惊叹声起,洛璃淡然一笑,桃花枝头蝴蝶舞比之一片树叶,高下立见分晓,兼之有画有题更是难得,况且,洛璃的桃花枝头蝴蝶舞竟停留茶汤之上的时间远超韩心怡的树叶,众人皆看了个清楚才缓缓散去。分茶之技艺高超,分茶之时作诗一首将分茶的变幻韵味描绘的入目三分,更衬的洛璃的分茶技艺高超。众人看洛璃的眼神都变了,先时还是暴戾狂躁粗俗的野丫头,不知礼数,如此盛宴居然着男装,此时却又温婉娴静,分茶咏诗信手拈来。气质也随之变幻,温润柔美,婉约卓然。分茶之技难有人可以比肩,才情更是惊艳四座。
“奈何女儿身。”薛金凤看着洛璃喃然自语,神情怔然,眸中是说不出的失落。
皇后讶然,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大长公主看着洛璃微微一笑,真是谜一样的女子,坊间的传闻中究竟掩去了洛璃多少不为人知的美好。桃花堡主,不愧此名。
韩心怡看着洛璃神情复杂,似失落,似惊喜。本以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俗女子,这才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禁对自己先去的行为有些赧然,赧然之后却是庆幸,庆幸自己的挑衅才识得一个才情不在她之下的女子。分茶之技更是自己望尘莫及。
“洛大姐好技艺,女子望尘莫及。所咏之诗堪为绝唱,韩心怡佩服之至。不知洛姐所咏之诗可有名?”韩心怡对着洛璃盈盈一拜,眼中是欣赏与钦佩。
洛璃怔然,原本她只想搞坏了自己名声混过今日,在韩心怡的咄咄相逼之下,不耐烦的选择高调,精妙的分茶,绝美的诗句只是为了不让人再对她生出挑衅之心。好得个清静,也是对韩心怡的报复,不曾想韩心怡竟然在被自己压过风头之后,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对自己赞赏有加。原本不放在心上的上京第一才女,此时却让她刮目相看,就这份胸襟也不是一般女子所有的,不愧为上京第一才女。虽不曾接触,坊间流传的诗作不少,琴棋书画更是精通。这样的女子高傲也是必然,先前鄙视自己也可理解了。不是自己这个盗用他人诗作的人可比的,就是分茶也是原主的技艺,自己与之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韩姐谬赞了,我咏之诗为《分茶吟》,并非我所作。韩姐才情才是洛璃钦佩的。”洛璃微微一笑,落落行礼。不能讲诗名说出,与此情此景不和,只得自己编个名字。
“洛姐何故自谦,我自问读过诗书不少,研习分茶更是读过许多有关分茶的诗作,不曾见得此佳作。”韩心怡笑意盈盈的看着洛璃道。洛璃无奈,不知该做何解释,神情看在韩心怡和众人眼中都只当她是自谦之说。
“洛姐,先时是心怡无礼了,心怡研习分茶时日尚短,又无名师指教。不知以后可否向洛姐请教?”韩心怡接着说道。
“额,洛璃技艺拙劣,韩姐若不嫌弃,可与共勉。”洛璃捏捏鼻子笑笑道。
闻言,韩心怡面露喜色,下拜致谢。不必说,才艺这一出,洛璃为魁首。
女孩子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男孩子那里,男子那边以太子为主具是惊讶不已。安子皓便和众人讨论起洛璃,风离痕嘴角微翘,这个女子真的出乎他意料,让他很想多了解几分,多靠近一些。
才艺结束,宴席未开,皇后宣布让众人休息片刻,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进宫,自是要多看看这皇宫的美景。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相约赏花游园。洛璃带着洛怡在御花园散步,不愧是皇家的御花园,百花争奇斗艳,各展艳色,蝶舞芳菲。洛璃带着洛怡逛着,避着人群,渐行渐远。夏日的酷热让二人汗意津津。洛璃便带着洛怡只管往阴凉处走。花木成畦,曲径通幽。一袭凉意袭来,潺潺水声传来,夹杂着悠远的箫声。二人相视一笑,便顺着水声和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