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临时的办公楼,室内灯光昏暗,只有屋子中间一张异常宽大的桌子上堆着山一样的图纸和文件,仔细一看,墙角还有一张分上下铺的窄铁床,薄薄的棉垫上面整整齐齐叠着床白色夏被。
原来这就是他经常办公休息的地方,看样子的确条件艰苦。一向知道他虽然顶着父辈的光环但并不像其他二世祖那样奢靡,可也没有料到他竟如此苛待自己。
进门的时候周被他安排开车去买饭了,诺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他懒懒坐在桌子后的电脑椅上,屋里只有两三把椅子散落在四周。
骁潇不自在的往四周看了看,选了个离桌子较远的椅子坐下去,屁股刚放下,便听那边幽幽的开口说道:“何必要对我避之唯恐不及,那边窗口风大,坐过来些吧,我总不会吃了你。”
骁潇讪讪的挪了挪椅子,不到两米,还是离得远远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交叠着一双长腿靠坐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捂在额头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忽然开口道:“他对你好吗?”
谁?
骁潇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口中的“他”恐怕是指姚砺铭。反正早就误会了,她干嘛要特意去辩解一番,倒叫人以为自己深怕他误会还是怎的。
她含含糊糊“唔”了一声,再无话可说了。
又是一阵沉默,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也是,但凡你看得上的,又怎么舍得对你不好呢。”顿了顿,轻轻补充一句:“真是让人眼热。可惜……我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骁潇忽然就恼怒起来:“现在说这些话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是,我陈骁潇当初年轻不懂事,被薛总您给迷住了,不计回报,不求未来,还自以为是爱得义无反顾。可是该给的感情我都给了,付出并不比你少一分一毫。这些年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却非要在我可以开始一段新生之前蹦出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你跟我有过那么一段!”
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我只要不哭不闹,你们就以为我的心不会痛,是吗?给我希望,再让我如堕地狱的绝望,待我彻底死心了,学着振作了,又来招惹我!薛怀瑜,你凭什么问我这样的话?凭什么?就凭再来一次那样的不堪吗?”
发泄完了骁潇终于大哭起来,昂着头,不顾形象的咧着嘴大哭,眼泪不停的流,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隐忍、孤单都发泄出来,丝毫不管一旁震惊的,面色惨白的薛怀瑜……
直到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骁潇才渐渐止住了哭,薛怀瑜终于走近前来,将一方雪白的丝帕递给她。她一把抓过来胡乱擦了把眼泪鼻涕,就使劲把它扔在地上,要不是薛怀瑜走去开了门让周进来,她还准备泄愤的往那块手帕踩上几脚。
{}/ 水终于开了,她起身倒了一杯递给他:“吃药!”语气还是恶狠狠的,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愤懑。
他睁开眼看她,然后听话的接过去,微微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第一次在你面前生病,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不然你还想怎样?温言软语,殷殷服侍?做梦吧!骁潇悄悄腹诽,转身走开,去找来一个面盆,把剩余的开水倒进去兑上凉水,再倒上半瓶酒精,配好后连同毛巾一起端到他面前,继续冷声说道:“把全身擦一遍,物理降温!”
薛怀瑜静静看着她弄好这一切,然后微微点点头,双手撑起身体便打算去拧毛巾,奈何头昏昏沉沉,在床边坐了半天才费力的俯下身去。
骁潇实在看不下去了,明明已经帮了他,现在看他这样子倒像她虐待病人故意袖手旁观似的,只好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咬牙切齿道:“就当我欠了你,这次一并还清了!”说完用力搓了一把毛巾,拧到半干递给他。
他接过去,脱下薄薄的羊毛衫,解开白色衬衣领口,露出光洁紧实的前胸来,手指顿了顿,还抬眸看一眼骁潇,那神情,居然似乎好像是含着股不大好意思!
骁潇出离愤怒了!姑娘我要不是看你病得不轻早就闪人了,难道我乐意在这里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欣赏你个病号脱衣服?
愤怒归愤怒,她还是强忍着夺门而去的冲动自觉的转过身去,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听到毛巾落入盆中的声音才又转过身来,再拧一把递给已经钻进被窝的薛怀瑜,然后去添热水。
看着她既像故意生着气,又如同女孩般尴尬的神情,以及面上明显的两团红晕,薛怀瑜一直沉闷的心情渐渐温暖起来。真好啊,曾经那个爱别扭的女孩又留在他身边了。这些年她变了那么多,每一次重逢都能看见她把自己保护在越发坚韧的外壳里,不苟言笑,端庄持重,他知道这是她不得不掩住心性逼迫自己成熟,不由一阵自责。
他希望她还是那个未经风雨的,要强而洒脱的女孩,可以在他的眷顾下恣意飞舞,不似现在,尽管彼此看上去都越发材优干济,却心寒若铁,不复曾经。
他们俩,真的回不去了吗?
他深深凝视着她,似乎一眨眼,这个忙碌的身影就会化蝶而去,哪怕只有片刻暖意,他也想要再多感受一分一毫,以慰余生那些漫漫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