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箱,塞得鼓鼓囊囊,老秀才还想着往里头塞些东西,什么干粮水袋啦、笔墨纸砚啦,要不是李淳熙强烈表达了不满,估计这老头还要绑好一张棉被,给他拴在腰间。
他走了,老秀才一个人当他的背景。
林毅两人早早就踏上了旅程。
行到半路,还没出了香山,斜刺里坐着一个人。李淳熙打着哈哈跑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篮子,是一些干竹笋,还有一块五彩的鹅卵石。
李淳熙把书箱里的东西倒出了大半,顿时觉得肩膀被释放,浑身轻松。
一根绳子穿好,交给了黄夏楠:“拿回去给老秀才,就说:男子汉大丈夫,有钱就成!少给些乱七八糟的。”
对李淳熙来说,老秀才只给了一样挺有价值的东西——一本《符菉总纲》和一本《符菉百解》,前者教你认符,后者教你画符。
好几十斤的东西,黄夏楠一只手就轻松提了起来,点头说知道了。
李淳熙想了想,从书箱底下掏出一个布包来,里外各三层,打开后,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都是近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当,得有一百多两,捡出了一锭十两的大银子,笑嘻嘻的,看得黄夏楠好笑又鄙夷,这家伙忒小气了。
谁知道,李淳熙把这一锭银子揣进了兜里,和一些散碎铜钱待在一起,又包好了布包。
黄夏楠酸溜溜的,“知道你有钱,没必要在我面前炫耀。”
李淳熙掂量了一下布包,挺沉的,直接丢了过去。
“算你的跑腿费了,这些年一直蹭吃蹭喝的,也算有个交代。”
黄夏楠听了,默不作声,点点头,算是认可,背着又打开了布包,拿出几锭银子咬了咬,放了回去。
再转过头来,笑得分外灿烂,向他挥手告别。
李淳熙觉着,这倔丫头笑起来才算好看。
……
潭郡,以水系闻名,典型的鱼米之乡,却又因为山林老泽和毒瘴散乱分布,地域也大,不少贼寇和邪修在此安家落户。好在都是些险恶的地方,与普通百姓无缘,商队也知晓规矩,加上聘请打手武夫,甚至是修士护卫,只要不是碰上扎手的贼寇,一般无事。
至于官兵围剿?天高皇帝远,加之匪寇间也恪守规矩,闹得并不过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围剿也是有风险的不是?若是处理的不干净,三天两头给你闹出点事来,当官的也不安生。
于是官、民、匪组成了一个圈子,各自都安生,为蜀国一大奇闻,连坐着天府最大交椅的那位也是哧哧称奇,并未动武。
一艘小船,沿着天鹅江缓缓而下,到了码头。
船上摆渡的梢公唱声:“到了喂!客官下船了喂!”
声音雄浑,很有船家男子的味道。
船上一阵骚动,小小的一艘船居然走下了三十来人,很难想象是怎么挤在一块儿的,不过胜在这种渡船便宜,也就忍了。
梢公撑船,就要向另一边靠岸。
有个好心的阿婆提醒:“船里还有人咧。”
梢公低头钻进里边看,船舱里头,一个背着书箱的少年睡得正香。
把人摇醒了,迷迷糊糊听了话,摇摇晃晃下了船,梢公一直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了天鹅江里,直到人走远了,这才放下心来,撑船离岸。
打了个酒嗝,李淳熙还是有些恶心。
先前有个富家老翁,八十大寿,乔装一番混了进去,放开了吃喝,酩酊大醉,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被发现了跟脚,给家丁揍了一顿,这才脱身。
身上最后的几文钱都给了梢公,他为人最是大方!
路上,有个锦衣华服的胖子,搂着个衣着挺清凉的女人走在街上,不小心给撞了一下。
胖子顿时恼怒,吩咐几个狗腿,狠狠踢打了几下,惹来一众围观的人群。
李淳熙也不恼,一根透明的细线溜了出去,嗖的一下,又钻回了李淳熙怀里,带了一包碎银子和两块金锭,死死抱着,像是忍受不了殴打。
众人指指点点,就是没个肯帮忙的,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也无。
看热闹不要紧,要是热闹了那位爷,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打完人后,碎了一口唾沫,暗道晦气的胖子才搂着女人离去。
一时间,众人鸟兽散了,各做各事。
少了关注的李淳熙一个鲤鱼打挺,瞬间跃起,拍了拍灰尘,若无其事,就近寻了间卖云吞的小店。
“老板!来三碗大云吞,葱花多放点!”
“好咧!”
大碗盛着,葱花飘了一层,大赞老板豪气。吸溜吃了起来。
街边挺冷清的,显然还没到热闹的点儿。
一处角落却是人头攒动,许多人指指点点,热闹劲比刚才自己挨揍都不差。
耐不住好奇,丢下一钱碎银子,捧着一碗还没吃完的云吞一溜小跑走了过去。
一张草席,一个脸色惨白,没了温度的尸体就这么躺着,挺漂亮的,中年模样,让人觉得可惜。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头上挂了一根草,脏兮兮的,模糊感觉脸蛋还不错。
听旁边的妇人吵吵闹闹,知晓了个大概,愈发感兴趣。
据说是天鹅江里淹死了人,两个逃难的没了银子,来了一套卖身葬母的戏码,可是那总觉得那少女的眼神不大对劲。
李淳熙在一旁吃着云吞,吸溜吸溜的,他眼尖,发现对面在吞咽口水,于是吸溜的更加起劲。
正玩的不亦乐乎,后边嚷嚷着让路,还没回应,就给推到了一边去。
手一荡漾,云吞撒了不少,溅了周围人一脸,烫的哇哇怪叫,撸起袖子,想要讨个说法,却齐刷刷又停了下来,乖乖让了路,只把眼睛往李淳熙那瞪。
李淳熙觉得无辜,也觉得世界太小,那个胖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去而复返了,脸上有块乌青,搂着的女人也不见了,一张胖脸酱紫色。
胖子很有心得,绕着看了一圈,品头论足,略微冲淡了坏心情。
大手一挥,“跟我走吧,吃香的喝辣的,随你。”
说着,满是皮脂的手就要摸到姑娘脸上,试试手感。
姑娘躲闪,往后挪了挪,“公子先给钱,我得替母亲料理了后事才……”
后边的话说不出口,透过污垢都可以看得出红霞。
胖子愈发难耐,恨不得扑上去,眼神示意,后边杵着的打手立马上前,一左一右,锁住了姑娘肩膀,就要拖走。
胖子很是应景的说了一声:“整条街就没有敢要我夏孙南银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