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被风澈捆起来的时候,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嘶力竭,“老大我错了,我归乡心切,我实在等不及了哇~~~”
轩辕剥了一块油纸包着的糖,丢给风澈,伸手捏了一把沈离粉嫩的小脸,“就不能再等会儿,你老大就这么被你背叛了,你就这样丢下了我。”
“我哪敢丢下您,老大,我是觉得我就是个拖油瓶,我不敢麻烦您大驾啊~~~”沈离哭得声音都哑了。
轩辕给她倒了一杯蜂蜜茶,喂她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这几个月,大荒出了不少事,我也找了你很久,你就跟消失了一样,我怕你直接去大荒,你的能力,恕我直言,走不过百里。”
“屁,老子能走千里——哦!”沈离恼怒地抬头死死盯着轩辕,“尼玛的为什么打老子?!——哦!——”
“别说脏话!”
“我不干——哦!”连续被好几个爆栗之后,沈离有些气馁,也就不再反抗,乖乖地梗着脖子。
天色慢慢晚了,沈离闻着饭菜的香味,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地乱叫,她吞了一口唾沫,看着旁边认真看书的轩辕老大,“喂,老大,我饿了~”
“忍着。”
沈离哭丧着脸看着窗前看书的男子,挪了挪地方,看从哪里逃跑比较方便。
“别看了,就算你跑出了这间屋子,下面还有好些个侍卫。尺素在下面,你过不了她十招。”
“你说我打不过我就打不过,我在慕家第三,世家弟子都是仰慕着我的。”
“呵——”轩辕冷笑了一声,又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打得过风澈吗?十招之内,鱼尺素能让风澈乖乖趴下。”
沈离默默地闭了嘴。
挪了几步,到桌子那里,刚要把桌上的甜糕拿起来,轩辕抄一下手将甜糕撞落,俯身一捞,将甜糕接住,吃了一口,摇摇头。
“老大,我真的饿了。”
“来,叫声好听的,哄我开心了,我让风澈端点饭菜过来。”轩辕摸摸她的头发,她的脸色憔悴了很多,嘴唇也有点泛白,眼角那里有淡淡的青色光影。
他没说话,看她的眼神越发地温柔。他越发地心疼她。
他之所以不适合待在帝王家,不过都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些血流成河与污秽阴暗,那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阴谋,他不屑一顾。
“老大,帅哥,大帅哥,土豪,美男子,你就给我吃点饭吧——”沈离哀嚎着。
“……”
轩辕愣了一下,他看着沈离,半晌,憋出来一句话,“我还是饿着你吧,你这力气挺足的,你还叫得出来,声音还这么大。”
沈离瘫倒在地,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就只剩下眼白,还有气若游丝的一口气。
她似乎被饿晕了。
琉璃又来了,她站在青城的大谷河边,河里怒放着一片的荷花,莲蓬硕大,在清风里散出别样的香味。
沈离吞了口口水。
河这边,慕也架了一个巨大的架子,上面烤着鱼和肉,那是上好的兔肉,烤得冒着油,油在上面滋滋作响。
他温柔地朝沈离招手,“阿离,来,这是你最爱吃的,按照你的口味烤的。”
他说,阿离,我好想你,你回来吧,我们俩结婚,像你以前所希望的那样,你给我生几个孩子,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我们俩留在青城,日起而作日落而息——阿离,好么?
沈离摇摇头,“好个屁,慕也你个贱人,要死不死口是心非的臭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骚浪贱!”
慕也,“……”
沈离循着香味往烤肉上凑,她面色凄惨。琉璃也摘了几个莲蓬,抱着莲蓬过来,坐在她旁边,笑了笑,“你吃吧。”
沈离看到琉璃那张脸,不由自主地恐慌,她吞了口口水,还是没用动,只是轻微地朝着烤肉表示出自己的可惜。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琉璃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莲蓬,“还没到秋天,我却感受到秋的寒意。”
沈离摇摇头,“不寒,我热。”
“沈离,你知道么,以前在神殿,我是看不到那些四季变换的。神殿外是一棵巨大的常青树,它长了好几千年,树根盘在神殿的下面——老树总是青着叶子,它一直开着花,我觉得太乏味了,所以我总喜欢找些乐子。沈离,我受够这种生活了,我活够了,我想离开。”
“那你离开啊,你非拉着我干什么?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我有我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乖乖放弃我那最为珍贵的生命?!”
“琉璃,我家里人都在等我回去,我姐姐,我父母,他们把我送进慕家,不是让我去送死的,你明白吗?”
琉璃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沉默了许久,微微笑笑,“是我疏忽了。”
沈离转身要离开,琉璃剥了一颗莲子塞进嘴里,又剥出来一颗给慕也,“也许吧,你比我要幸福,即使你是受了诅咒的人。有我的一份血脉,到底是你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
外面的树林很茂密,沈离沿着一条小路找出口,这条路她似乎来过,又似乎没来过——也许,这曾经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十五岁那一年,夏天中间的一段时间,沈离只要睡觉就会做噩梦,梦见各种各样的鬼魂追着她索命,周围是黑茫茫的夜色,她在荒野里四处奔跑,各种各样的鬼魂绕在她周围。
一连着小半个月都是这样,她休息不好,脸色蜡黄蜡黄的,到后来连进食都成了问题。慕老爷子问她怎么了,她说老是梦见鬼。老爷子切了一下她的脉搏,又看了看她的瞳仁,最后画了个符烧成灰让她喝下,之后这种怪毛病就不治自愈。
眼下这荒野,就是多年前她做梦所梦到的那片地域。所以她眼熟。
她并不害怕黑夜,这么多年,在黑暗里行走得多了,就发现黑暗也挺美好的。
你看不清你不想看到的,于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它没有发生。
背后的鬼群又追了上来,沈离按着记忆里的那条路不停地奔跑,但是这条路似乎很长很长,比以前长多了,她跑不到边。
道路的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漆黑的长袍,让人有些恐惧。他摇摇头,“这条路你跑不到边的。”
“我以前走过这条路,只要走到尽头,我就能回到现实。”
当年就是这样,那群鬼跟在她后面,她跑完那条路后就能从睡梦中醒过来。但是那时候的路并没有那么长。
男子摇了摇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漫漫黑夜中轻轻一划,天空中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那边透进来明亮的光。
“走这里出去。”他说。
沈离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走了几步,朝着裂缝往那边看了看。那是一个热闹的街市,有杂耍的,有卖点心的,还有米线摊子,好不热闹。沈离咬了咬牙齿,还是没有过去。
她太过于谨慎,不会就这样相信这个人。
“过去吧。”他说。
“不了。”
“沿着这条路你没办法回去。”
“我进了那个集市我才是永远没机会回去了,那是鬼市。”沈离冷笑一声,没理会他,继续沿着那条路往前跑。
这条路太长了,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一条。沈离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诡异的是,那条裂缝开始追着她跑,越来越大,渐渐地将这黑夜吞噬。
沈离更加疯狂地往前跑,“鬼市”追着她跑,好在它的扩展速度并不是很大,沈离离开的速度比它扩展的速度要大得多。
从黑夜里又窜出来许多个黑袍人,他们都拿着武器,或者刀或者剑。他们的武艺灵力都并不是很强,沈离的武力在他们之上,所以除去他们决两个人,鬼市就跟过来一大截,这完全是在拖时间。找这个速度下去,再除十个人,沈离就会被鬼市追赶上。
除去了九对人,也就是十八个人之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但是问题在于,没解后,鬼市就在她后面,随时都可能将她吞噬。沈离皱眉一算,如果说她现在在梦里,那么她受伤是没事的,梦醒了她依旧完好无损。她不能被卷到鬼市里是真的——咬了咬牙,索性不还手了,随便那些黑衣人打杀,反正做梦,她是感受不到的。
她错了。
就是黑袍人的剑戳中她右肩的时候,她意识到了这并不只是一场梦——有人通过她的梦境将她带到了这里,这不仅仅是脑海中的臆想。
她一边打杀一边拼命地跑,等到“鬼市”追上来时,她就不做防备只顾逃命——她身上挨了不少伤,刀刀见骨。
沈离在慕家训练,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多了,此时的她也没有把疼痛放在心上,只顾着逃命。
这些天,不停地做噩梦,不停地发生着诡异的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么?
沈离撑了一个时辰,这远远超出楚河王的意料。他拦住那群小兵小将,自己拿了一把剑,挡在沈离前面。
“自己进去吧,我不想对女人动粗。”
沈离“呸”了一声,“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别无他法,受人所求而已。”
身后的“鬼市”马上就要将她吞噬,沈离没有挡楚河王的剑,直接冲着往前。
背上的口子血流不止,疼痛从背后蔓延,直到发梢都是颤抖的。她疯了一样地冲着,“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她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突然想要她的命,有很多东西她都还没弄明白,不能就这么死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走着。
“你这是何必呢,落魄着死和轻松着死都是死,你为何这么固执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呢?”
沈离猛地抬头,鲜血顺着她的发梢滚下来,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血人一样,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但是此时她还是口齿清晰,“死?哈,那,可不一定。”
她咬牙切齿,一个翻身,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块御灵镜,直接丢进了“鬼市”,男子脸色一变,侧身躲过鬼市光芒扫过来的光。
他的左手被御灵镜反射出来的光灼伤,正往外滴血。
“你找死。”他一字一顿。
“我死不死,就看你本事了。”沈离掏出一把长匕首,歪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