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着医生赶到的间隙,季节一直坐在椅子上,他的双眸凝视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欧樰,双手交叉抵在额上,就像是在沉思的样子。
那通电话难道真的是欧伦打来的吗?!毕竟,现在他人在安城,却没有回到欧家,欧樰还是他的姐姐,没有理由欧樰会不打电话让他赶回来。
可是,季节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环境,还是没有发现欧伦的身影。
欧樰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呢?!
大手抵在欧樰躺着的圆床上,季节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响起一阵突兀的门铃声,听到声音的季节旋即下楼前去开门。
“您好,季先生。”
季节的家庭医生以最快的速度直接赶到欧家别墅,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季节赶紧请上楼。
一阵簌簌声之后,脚步声重新停滞,整个屋子是那么的安静,就像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一样。
季节没有再进去,为的就是给医生一个最好的诊治环境,他的后背生生贴在门上,双手插兜的他在等待着医生诊治的结果。
“吱呀!”
一声门响之后,门被重新推开,医生诺诺地回复着,一边伸手扶了一下眼镜。
“季先生,这一位小姐她本身就是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但是因为长期服药而导致心脏地压力倍增,如果不尽快动手术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
“考虑到她是一位女性,如果患者可以接受一辈子不做母亲的话,手术可以尽快进行,起码可以有一个心理准备。”
医生有些疑问,但是他没有过多询问季节,因为之前季节让他看的都是舒曼小姐,这一位小姐貌似在几年前也出现过一次,大概是在季节的母亲在安城的时候。
医生显然没有记错,因为那是在三年多以前。
“好的,谢谢您!”
良久的沉默之后,季节重新抬眸,客气而温和地答谢道。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医生毕恭毕敬地俯身说道,一边在察觉到季节眼中的意味之后重新走下楼梯。
“哒哒哒……”
步伐声消失在欧家别墅之中,直到医生的背影消失在季节的视野之中,他才缓缓转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的欧樰脸色苍白,她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就像是在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季节难以想象如果当时他没有开机选择接听欧樰的电话,那么这一幕场景是否会变成她死死攥着手中的手机……
心中有些自责,但是季节还是俯身将欧樰身上盖着的被子缓缓往上提了一下。
重新坐在椅子上,季节的思绪变得有些紊乱。
医生的话就像是不断重复播放的电影片段一样,季节不知道如何在欧樰醒来之后跟她说这一件事。
毕竟这是她的生命,没有人有权利可以选择替她选择!
大手合十,就像是祈祷一样,季节沉默地坐在卧室之中,静静的阳光洒进卧室之中,似乎是为了有意驱散不久前因为狂风暴雨而带来地阴霾。
欧樰的脸上缓缓滑落一滴眼泪,季节的心底一颤,伸手准备给她擦拭的时候,欧樰却倏而睁开眼。
她琥铂色的眼眸之中迸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就像是不相信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季节一样。
“你来了?!”
欧樰激动地挣扎着起身死死抱住季节。
无处安放的大手绅士地悬在半空之中,季节知道,现在他不可以推开她,哪怕是出于同情。
“我打你好多次电话,可是不通……”
欧樰哽咽着说道,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却没有一点指责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季节的声音很是温柔,他的大手轻轻拍着欧樰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慰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一样。
“你……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欧樰因为激动而出现胸口剧烈起伏的征兆,季节见状便伸手准备倒一杯水递给欧樰,却在垂眸之后看到桌子上空空的水杯。
大手拿着水杯准备转身就走,可是下一秒,他的大手却被欧樰死死攥住,季节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用力。
这种力度足以让季节对欧樰改观,原本以为她是那么安静柔弱地女人。
“你等一会儿,我却给你倒一杯水。”
转眸凝视着欧樰,只看到她微微抿了一下有些因为干涩而起皮的嘴唇,季节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和耐心。
“我只想你可以坐下来陪陪我,一会儿就好,就好!”
欧樰的眼角流露出恳切的眼神,她的世界之中仿佛只剩下一个季节。
最后还是季节妥协了,说不清楚是出于同情还是怜爱,季节还是没有走出这道门。
缓缓坐下来,季节沉沉开腔:“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病又犯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不叫欧伦来?!”
欧樰死死攥着季节手的手重新颓然地放下来,她的身体就像是触电般颤抖了一下,随后便佯装出镇定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刚才见到欧伦了,他还在安城,并没有去法国,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只有舒曼不知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欧伦到底是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如果伤害舒曼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舒曼!舒曼!又是舒曼!你难道心里这么多年就一个舒曼?!”
欧樰的眼中含着泪水问道,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哭腔。
季节没有正面回答欧樰的问题,而是转身来到窗前,一边轻轻打开窗户,阳光打在季节高大的身体上,散发着一阵温暖的光。
双腿缓缓蜷缩在一起,欧樰看着这样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季节,却不知道说什么。
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可是却没有一点声音,欧樰多么希望它是有声音的,这样的话,季节就可以知道她是多么爱着他了,可是一切都事与愿违。
就像是自嘲一样,欧樰缓缓说道:“你就没有爱过我吗?!哪怕是那一次在医院吻我?!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吻我呢?!”
“我知道的,你是因为可怜我,是不是?!哈,哈,哈!”
就像是自嘲一样,欧樰笑得极为难看。
“你现在应该赶快做手术,而不是考虑这些问题,你应该知道你的病有多么严重。”
微微蹙眉的季节最后还是没有将内心的话全部说出来,而是将话题倏而转移到欧樰的病情上。
“我知道我是一个病人,但是你又不是医生,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欧樰的脸上泪痕未干,她就像是赌气一样站在季节的对立面说着呛人的话。
如果这样可以让季节记住她,欧樰也愿意以这种形象生活在他的记忆之中。
“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可以吗?!”
倏而转身坐在床上,季节的大手紧紧攥着欧樰的双肩,他在凝视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庞之中黯然松开。
欧樰缓缓伸手覆在季节刚才攥着的位置,就像是流连一样,她的眼眸黯然之色毕露无疑。
“是不是都这么看着我,看我可怜所以同情我?!不用的,我没有那么脆弱!”
欧樰打量着季节一直紧绷的侧颜,心中隐隐作痛。
整整十年的时间,舒曼就像是生长在季节心中的一颗毒瘤一样,难以根除。
左手轻轻覆在心脏位置,欧樰感受到微弱的心跳声,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极为不均匀。
“下一周手术,好吗?!”
季节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之中,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欧樰的眼泪簌簌而下,她的视线早已变得模糊,似乎从她醒来之际,季节就是一直在过问她的病情。
是不是如果她的这颗心没有问题,季节便永远不会向她靠近?!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欧樰宁愿她的心脏病陪伴着她一辈子,哪怕是用这种方式站在距离季节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施舍不等于爱情,欧樰不是傻姑,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大手重新攥着她的手,季节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情,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爱我什么?!”
季节凝视着欧樰的眼睛,却只在她的眼睛之中发现了他的影子,季节不明白欧樰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你爱舒曼什么?!”
欧樰缓缓从他的手心抽回她自己的手,就像是自问自答一样,欧樰的这一句让季节不禁一怔。
他到底爱舒曼哪里?!
似乎这么多年过去,季节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的,这是一个问题。
季节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就像是一辆行驶途中的车子一样,后视镜之中的景物和建筑物不断倒退,而那些,正是他和舒曼为数不多的过往。
如果不是欧樰提醒的话,季节甚至不知道这一件事情原来他坚持了这么久。
可是爱情大概就是无从说起吧,“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这是最后出现在季节脑海之中的话,也许是他最好的对于爱情的定义和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