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岚很有自信。
沈行之没有见过陆轻岚撒娇。
她对他撒娇,他的心软成一团,不放心地叮嘱:“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小心谨慎四字时刻需牢记,你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得说到做到。”
“嗯嗯嗯,你放心啦。”陆轻岚向他眨眼睛,“不是有你吗?你在我身边盯着,我能闹出事来?”
“……”可是,我不是你真正的丈夫,不能陪你一世。
触及陆轻岚眼睛里由衷的欢喜,沈行之咽下心里话,不想叫她不高兴。
圆圆突然发现一件事,她的舅舅和舅妈变得黏糊糊起来,舅妈挽着舅舅的手臂,舅舅看舅妈的目光水一般温柔包容。
从前不是这样的,昨天也不是这样的。
一边偷偷瞧着舅舅和舅妈,一边想着舅舅和舅妈怎么会如此黏糊,圆圆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们来到赵十八家。
赵十八不在家,他抢走的东西也没有放在家里。
赵十八的娘子姓孙,人称十八嫂,也有管她叫孙大娘的。
孙大娘的娘家在萝卜村,原本是家中长姐,勤劳能干性情开朗,可惜被爹娘嫁给不学无术的赵十八。
知道赵十八劣根性的人都觉得,赵十八能迎娶孙大娘进门是走了大运,而孙大娘做了赵十八的媳妇则是上辈子没有积福,这辈子倒了大霉。
面对登门问罪的陆轻岚和沈行之,孙大娘垂着眼皮放下绣架,不声不响地行了大礼,道歉:“对不起,赵十八去我娘家找我弟了。他做下的亏心事我不知晓,可否简单说说?”
陆轻岚招手让圆圆走过来,道:“赵十八打了我和沈二的亲外甥女,还想脱下裤子行那龌蹉事,你说该怎么办?除此之外,赵十八强抢了我的一坛白酒,尚未开封的,还抢了我刚买的……”
她背出赵十八抢走的东西和买东西花费的钱财,以及把东西带回桃溪庄的辛苦费。
孙大娘听得越多,脸色越是难看。
陆轻岚不想为难孙大娘,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记恨的始终是赵十八一个人。
“你是赵十八的娘子,我把话跟你说清楚。”陆轻岚在沈行之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看向牙关紧咬的孙大娘,“赵十八抢我东西,辱我外甥女,我打算把他送去吃牢饭。”
“不能放过他?”陆轻岚一本正经,孙大娘信了她的话。
“这次放过,还有下次怎么办?”陆轻岚轻敲扶手,摆出苦恼的神情,“大家都知道沈家二房落魄,今天我饶了抢我东西的赵十八,明天就会有赵十九偷我家养的鸡鸭,后天也会有赵二十霸占我家的房子……孙大娘,您给说说,这样的情况,我如何能让步?”
孙大娘答不出来。
事情确实会按照陆轻岚设想的方向发展。
沈家二房只剩下沈二一个成年的男丁,而且沈二还瞎了一只眼睛。
现在沈二媳妇买回的东西被抢走,沈二的外甥女被赵十八调戏,如果他的态度不够强硬凶恶,别人不会觉得他温和大度脾气好,只会觉得他软弱无能好欺负。
是以,沈行之和陆轻岚来找赵十八,固然有为圆圆讨回公道的目的,也有将赵十八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的意思。
思索良久,孙大娘道:“赵十八双倍赔偿你们的损失,你们能饶了他吗?”
陆轻岚保持谈判的礼貌微笑,说出的话煞是气人:“不能。”
孙大娘看了一眼沈行之。
沈行之站在坐着的陆轻岚旁边,不发一言。
孙大娘只好放弃恳求沈行之的想法,问陆轻岚:“你想怎么办?双倍赔偿不够,你想要三倍赔偿?”
陆轻岚竖起一根手指:“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我要的是十倍赔偿,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十倍?
十倍!
孙大娘倒吸一口凉气,惊于陆轻岚的狮子大开口,不经头脑的一句话当即冒了出来:“抢劫的土匪都没有你厉害!”
陆轻岚谦虚地道:“谢谢夸奖。对于你的称赞,我感到十分荣幸。”
荣幸个鬼!
孙大娘好险没有拿起绣架丢陆轻岚。
沈行之也有几分吃惊。
高达十倍的赔偿,这不是赔偿,是敲诈。
陆轻岚是气晕头了?
陆轻岚没有气晕头,她笑眯眯地看着孙大娘:“你想跟赵十八那王八蛋和离吗?如果你想,你只需双倍赔偿我的损失即可。”
孙大娘瞪大双眼,拿起绣架,似乎想往陆轻岚身上砸。
陆轻岚神色不变,尤其淡定地道:“或者我吃亏点,不要你的双倍赔偿,只要你把我被抢的东西完整归还,我就不计较赵十八抢我东西这件事。另外,我还能对外说,是你替赵十八那王八蛋十倍赔偿我的损失。”
被抢走的东西当中,最贵的是那坛酒,用去陆轻岚半两银子,其它东西加起来约是三百五六十个铜钱。
十倍赔偿损失,即八千五百多铜钱,约等于八两半银子,能买两亩地。
赵十八是他爹他娘最喜欢最疼爱的小儿子,他娶孙大娘进门的时候,他爹他娘给了他五亩地。
后来赵十八的爹娘去世,赵十八再也无法从爹娘手上拿到零花钱,他又懒惰,不肯辛苦耕田种地,为了吃喝玩乐,竟把五亩地全卖了。
到如今,赵十八家里跟沈家二房一样空荡荡的,据说床都卖了。
天气寒冷时,赵十八厚着脸皮在兄弟家睡,孙大娘只能在地上铺一些干草当床垫,连凉席都没得睡,不可谓不凄惨。
以上信息是住在孙大娘家的老鼠向陆轻岚透露的。
陆轻岚原本打算把赵十八揍几顿,知道孙大娘对赵十八心怀怨气后,便想让赵十八这个王八蛋打一辈子光棍。
赵十八此人如渣滓,抢东西、欺负小孩、啃老、不事生产、要老婆做绣活养、偷老婆卖绣活的钱花天酒地……全是缺点,找不到一个优点,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损害他人利益。
打他几顿太便宜他了,陆轻岚不干。
沈行之却是不知道赵十八家情况的,碰了碰陆轻岚,轻轻摇头。
陆轻岚让他看孙大娘。
沈行之看去,见到孙大娘的表情十分复杂,有意动也有挣扎,更多的却是决然。
她似乎有了决定,吞吞吐吐道:“沈二他媳妇,你说的是……你没蒙我?”
陆轻岚不喜欢“沈二他媳妇”这个将自己固化为某个身份的称呼,道:“我是陆轻岚,陆高山的小女儿。你认识我吧?我三哥陆云开是桃溪庄唯一的秀才,他很疼我,绝对不会允许我被赵十八欺负。”
秀才不是当官的人,但秀才的社会地位很高。
至少,将人人嫌人人厌的赵十八送去吃牢饭不是哒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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