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汝感觉好多了吗?”止离心如一曳轻羽般的掌心拂过我蓬乱的发丝,一把工巧的磁疗梳子抚顺了刚刚沐浴后还微带点精致的甜香味儿的颇为松软的发梢。
“嗯,睡了一下觉得身体上的灰尘味儿都掉了不少,刺鼻的血腥味儿和溃脓的臭味也都散去了。谢谢你,止离心。”我惬意地靠在止离心的肩头,微闭着眼,很享受止离心为我梳头的那种触碰到我敏感的头皮有点挠痒痒的酥麻感,又可以闻到那种总是散发自她怀里的那种特别的雨露荷花的甘美的香气儿。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倒是止离心这样的女生,还真的很适合她。
“呐,止离心。为什么你会喜欢荷花的香气呢?”我小心翼翼地小声问到,生怕她不喜欢我问这个问题。
止离心也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本来给我梳头发的手忽地不自觉抖了一下,后来干脆的把梳子从头发里头抽了出来,放到了一边。
“没什么,原是吾母亲用的,不过喜欢,便拿来用了。”止离心一直挂在那细腻的侧颊上那抹抱持着温柔而自然的笑忽然被隔离起来一般,唇角持续地抿在一块儿,连那双轻盈出水如小提琴上悠扬的乐符的冰蓝色眸子低低垂下来,微微担惊到了的纤长羽睫上眨忽不定,再往下瞧一点,十根纤指牢牢地绞着那件稍有褪色的七彩丝线织就百合水仙的软丝长袍的流苏下摆。
其实刚刚还没注意什么,止离心换上的这件古衣倒更显得她凡脱俗物,气质佳丽的美女子。只是她从刚才提起香氛的事情就一直不肯面对我了,到底怎么了?
眼睛睛重得抬不起来,挂着起源不明繁重的几滴珠水刺激着下眼睑痒痒的,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被面对的琉璃做的门棂清晰地映出一张表情模模糊糊的脸。
她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对面与她相照的琉璃门棂子出神:她的止氏家族在整个镇市的市民眼里是名门望族,却也并非纯粹血统,她外祖母是爱新觉罗氏族指婚过来嫁到止家,而她的母亲爱上了镇上最清贫低贱的氏族宗亲也就是父亲索氏;但因为先祖有远房亲戚嫁娶习俗,所以,后来外祖母还是逼迫母亲跟远房钮钴禄生下一胎孩子钮钴禄汐月;放弃了未婚夫这才跟心爱已久索氏结婚诞下了我。
嘛,不管怎么说也是这个地球上遗忘了几百年的中国宣城诞生出来的,即便被那些天杀的外国佬拐骗到这个地方也已经有18年了也仍然会想着那里的所有人啊……?
那些自打从母体随过来的记忆存档没有被强行篡改大致是记得的……不过,你们还好吗?
该说是血浓于水吗?这里一小时,宣城就是一年。呐,知道吗?相当于18年的时间我一直都有……一直都想着你们哦!尽管啊,我知道,母亲是偏袒姐姐的,从小时候起就是。可是,有的时候在心里还是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我知道的哦……母亲,她会很严厉地教导我,都是因为母亲跟我说过我诞生下来伊始就被镇市上的人嘲笑和冷眼看待的;所以,所以……她不想让我也变成那个样子的,对吧?我,我也……
她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拥抱住了双肩,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移开,自己觉得,一秒钟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
一连串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强忍住即将迸发但却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自己袭来,她的手脚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利刃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她什么话也没告诉我,甚至都来不及呻吟一声,两眼一黑,就倒在地上了。
“止离心!”我赶紧地追到她倒下的身侧,探下身体,用指尖触碰了下她的鼻子。看似表面安之若素的我内心也如百转湍急的骇浪,千层惊涛撞击过我坚挺的心沿,震荡波及之处,缱绻柔肠的底蕴深处了。
地上铺就了一层樱花繁茂的柔嫩粉色,束着发的琉璃花簪也被这散开的秀发给掩蔽起来,仅露出了半点朱色。这深夏里多了一抹光泽四溢的连绸子都黯然失色的樱色,又增添了几许恰到好处的朱红,多么像开在那发丝里的红花石蒜啊。
躺在地上的止离心好像刚刚经历过痛楚,眉毛一直拧皱着舒展不开,紧闭着的眼皮下面长长的睫羽被依稀的泪珠润湿的几缕粘在一起,瓷白滑嫩的雪肤上,两道泪痕还未干去,不规则的耷拉在那犹如两颗慵懒的生长在那里的还不曾透熟的桃李的两腮上。
本来就是个翘楚的止离心,尤其还是以这样的样貌下示人,无不会让人会平白无故衍生出恻隐之心的吧?
“嘭咚”。
咦?等一下。一霎间,我刚要触碰在那光滑细瓷般润透出浅玫色脸颊的一毫米的地方停住了。然后仿佛触碰到雷电般的,抽了回来。连容颜上都将那直瞪瞪的恍惚不得其所哉的表情,越放越大。
等一下,为何我会变得这么在意她了呢?
“嘭咚”。
心脏里重重花瓣般于午夜时分绽放,空气流动,夏风掠起,那有节律的动静配合着一张一弛的吐息,那是黑夜的声音,静谧而深邃。将一切都掩藏于事先假以阔绰的怀抱而后吞噬耗尽的真实冷漠面孔才是真正的黑暗。
到头来,我却一直以为自己从那时起就舍弃了善良的本意且无谓与他人的本性。失望在我心里绝灭,憎恨虚伪也让我重燃希望生存至今。
结果,我果然还是无法抗拒,是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呢?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次了吧。
灰白无奇的街道,与我想象到的毫不相差的隐含着虚伪假面的来来往往大人和川流不息的车流里,那个通体银白色太空服的少女,一头飘逸顺滑的樱花色长发的少女,美盼若兮的翩跹佳丽就毫无征兆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
无法解释地通为什么,当时只知道那个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人也看不见她,她眼底的,除了那一泓清冽,却也透露着多的多愁善感。
从那时我就知道。当人类凭靠着视角观察来选择志同道合的,物以类聚,群类平分的种种来看,确实得到了意会和推崇;那么我尽管如此地藐视人类,却也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手段去考察一个人。以我所勘察的指标来看,止离心,就是也受到过那种[迫害]的,不然怎么可能也配拥有那种神情?
毕竟卑贱的牲口是无法与真正智慧的[品种]相抗衡的。你说对吧?止离心。
“呐,跟你说哦。在知道你跟我是一个[品种]的类别区分之后,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万幸的是,你不属于卑贱的类别,而且,那些根本就不懂我们所受到的伤害不是吗?在他们活的潇洒过得精彩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尝到过那种宛如咀嚼自己的肠子那种疼痛吧?所以,像他们那种东西,自然是不值得同情的。”
我得承认,在我得知了你的记忆也是由灿烂走向晦暗之后的伊始,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许嫉妒,但是后面跟你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我才发现,你即便受到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却能以成熟之心看待并且宽容大度,不像我一样大大咧咧,胡作非为,还经常让你担心替我治疗;处理各种案件以逸待劳,认真协调还具有思维缜密而且聪明伶俐的头脑,这些,都远在我之上。相比较之下,我却觉得自己既顽固又有着讨人厌的想法……”我的指尖又鬼使神差地抚上了她稍显苦楚的左半边脸,轻挑起几缕贴在她额头上的碎发;深感无奈自己这十年不短不长的却耽误了人性的重要发展变化时期,那无足轻重而且扎根在我心里与我产生共勉的,不正是因为那我尊崇的了不起的自尊心吗?
对面的琉璃窗棂上面的光影挟伴着夕霞落尽的最后一抹橘黄渗进了我的眼底,宛若那旁人见了都会惊异且担惊害怕的血色之红也被这淡淡的橘光给分去了不少恶意涌动;我眨了下眼,微眯起的双瞳中充满着无限的寂寞,寂寞之中涵盖了些许的怜爱的味道在里面,却又叫人心疼起来。
“呐,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要利用这样的你呢?但是,往后……”我像是怕把你吵醒了,故意拉低了声音,可是怎么也掩盖不了喉咙里那几近苍白的嘶哑,正因为要一鼓作气的想要说出来,所以我还是对着下唇使劲的咬了下去:“往后,我想要和你做好朋友呢!”
我终于舒心的吐出来那口气,一个释怀的微笑像一朵无暇之花开在了我的脸上,这么想着的话。以往的自私冷漠和弃之已久的善良的做法又可以再一次被原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