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绝望感还是如同冰水一般兜头浇下。
锦瑟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嘴里渗出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感到了一丝疼痛:“既然这样,您好好休息吧……”
云婉君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锦瑟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眉眼弯弯,嘴角却奇异地向下:“我回燕宜居,伺候您的养女,我的主子,宜贵嫔娘娘。”她语带讥讽:“您以为我要去杀龚仲祺报仇么”
云婉君死死扯住她的袖子,目露焦急:“你别冲动……”
锦瑟俯下身子,死死盯着云婉君的眼睛:“娘,我若是去杀他,您会帮我吗?”
云婉君支吾道:“他位高权重不说,就算是你和他面对面,凭你那两下子,也杀不了他啊!”一双美目流露出恳求之色:“好孩子,娘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许多苦,你看你的脸,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你回娘身边来好不好?”
“那您怎么对外解释我的身份?”
“就说……就说你是我的娘家侄女!对对,就说你是我侄女,以前失散了所以做了宫女,这回偶然遇见了!”
“呵呵……那我岂不是要称自己的娘亲一声‘姑姑’?”
云婉君的眼睛躲闪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嫁进来的时候,说的身份是别人家的未嫁女,若被人知道了你是我亲生女儿,安国公府会被诟病的呀。”
“您心里想的,还是安国公府……那若是龚仲祺要杀我,您是护着我,还是帮着他?”
云婉君天真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不解:“他一向疼爱你,怎么会杀你?”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你不知道,当时他本来是想带你和我一起走的,只是你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已经**了,他也伤心的不得了,说原本是想把你带回府当大小姐的。”
她扯扯锦瑟的袖子:“你就留下来好不好?当时的事,我们也有许多不得已,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到娘身边就是国公府的小姐,娘好好给你相看一门亲事,你安安心心地嫁人,不要多想以前的事了。到时候,国公府是你娘家,谁敢小瞧你?”
锦瑟冷笑不已:“要我认贼作父,薛珺还没有那样不要脸皮。”她用力抽出自己的衣袖,站后了两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是谢谢您把我生下来。我们的母女缘分就到今日了——不,在您心里,我早就死了,您建的那个清山小筑,只是为了自己心安。您若是对我还念一丝旧情,就请不要告诉龚仲祺今日的事,让我多活几日,给我那冤死的父亲上柱香烧烧纸吧。”
锦瑟失魂落魄地回了燕宜居。
燕宜居的下人都知道锦瑟今日得了宜贵嫔的准许出府去见家人,就算回来晚了些,倒也没有过问,只以为她出去了半日累着了。
宜贵嫔早已得了钱婆子的回报说事儿没办成,还白白搭了银子出去,气的银牙暗咬,正想着怎么再想个法子处置了她,听说锦瑟回来了,便叫紫罗唤了她来。
锦瑟匆匆洗了把脸到了堂屋,宜贵嫔正低头饮着一碗甜汤,红绫通报了一声:“娘娘,薛娘子到了。”
锦瑟福了福:“请娘娘安。”
宜贵嫔没搭言,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几口,才将盖碗放下,在桌子上磕了重重的一声。
“怎地这个时辰才回来?”
“回娘娘,进府遇见了小公子,送他去了夫人那儿,耽搁了一会儿。”
宜贵嫔一噎,本来也没想好如何处置,只是心气不顺,想先揪住锦瑟晚归的由头说事,如今锦瑟明明白白说了去向,显见得是不怕她去对质的,只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以后若不能按时回来,使个人来报一声。”
锦瑟应了声是。
宜贵嫔不爱她在跟前,挥手便让她下去了,又问红绫:“怎地紫罗出去拿茯苓霜,这么一会儿还没回来?你去叫她来。”说着起身欲往内室。
紫罗正掀帘子进来,忙将手里的托盘递给小丫鬟,上前扶了宜贵嫔:“娘娘慢着些。”又低声对红绫道:“你们先出去。”
见屋内没了人,紫罗方才咬牙切齿:“才刚我娘出去寻了赵大根问了,竟然他们没走那条路……也是怪了,回府从那儿走是最近的,要不就得走平阳大街,绕远不说,人和铺子还多,马都跑不起来。”
宜贵嫔扶着肚子在内室的榻上坐下:“不着急,还有好几日呢。你去和你娘说,安排个小厮或是马夫的盯着她。我看她总爱独来独往,想来落单的时候也多。”
二人正在密谋,忽地有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尚未开口,紫罗便叱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主子没叫,谁让你进来的!”
那小丫鬟却毫无惧色,顾不得请安,急急道:“奴婢是跟着闫嬷嬷的。闫嬷嬷让我来跟娘娘说,十万火急,请娘娘速到珍珑院!”说着不待宜贵嫔答话,竟然抬脚就跑了。
宜贵嫔与紫罗对视一眼。
见宜贵嫔脸色有些发白,紫罗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娘娘别怕,想来是发动了,咱们收拾收拾也就过去。国公爷定是都安排好的万无一失,您不用担心。”
宜贵嫔低下头:“是。可这么一来,我也没有退路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牙道:“也好,我本来就是没有路的人,走到如今已是万幸。若父亲的计划成了,那后头还有泼天的富贵等着我!”说到最后,已是语带铿锵。
紫罗最怕就是宜贵嫔在这个当口起了牛性子,忙笑道:“可不是!我想着这事儿对咱们只有好处。若是您以后再生了小皇子,那咱们再想办法就是。现成有的靠山送上门来,咱们没理由不拿!”说着扬声叫道:“来人,伺候娘娘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