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是皇后带进宫来的,从小就跟在皇后身边,情同姐妹,并不怕皇后的斥责:“娘娘,您想想,您怀上公主殿下那会儿,可正是家里的老夫人给您送来了补药,说不许和别的药混着吃,这咱们才没喝太后的药……每每送药的都是太后宫里的小丁,他喜欢咱们宫里的娥蕊,我总打发了娥蕊去接药,他只顾着和娥蕊歪缠,就没盯着您喝药……”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宫里的事与外头不同,更是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是个死。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也不许和别人说。”
松萝低声应了是:“您看,这回有孕的这两位,咱们……”
皇后摇摇头:“我虽是不希望她们生子,可真的怀上了,我也下不去手断了孩子的生路,毕竟……是皇上的骨肉。咱们且看着就是了,这两位位分高,又都有靠山,自己便会斗起来。”
松萝轻声笑起来:“是,您是中宫,只要制衡得当,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奴婢会看着她们的。”
窗外传来孩童的戏耍玩乐声,皇后隔着玻璃望出去,是几名小宫女小内侍哄着四岁的公主玩老鹰捉小鸡,常乐公主跑的脸儿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皇后的眼底有散不去的阴郁之色:“宫里小儿难养,我千辛万苦才生下了常乐,却只是个公主……若是没有嫡子,我这皇后的位子究竟是坐不长。”
松萝安慰道:“奴婢心里总有个疑影儿,如今永寿宫已经没了,您也会怀上龙子的。且先开花后结果,您诞育过公主,再生皇子只会比别人更顺利。”
————————————————
宜贵嫔才回重华宫,帝后的赏赐都到了,除了按例的绢、纱、头面首饰等物外,皇帝特意加了一柄羊脂玉如意给宜贵嫔安枕,那如意通体洁白通透,望之温润如水,一看便知是难得的上品。
宜贵嫔爱不释手:“以前见母亲也有一柄,真真是好东西。”
紫罗笑道:“奴婢瞧这个比夫人的还好,夫人那柄细看还有些杂质,皇上赏的这柄可是一点儿点儿杂质都没有。”
宜贵嫔心满意足地往迎枕上一靠,手里摩挲着如意:“怪道都说天家富贵,原来这天下的好东西都在宫里呢。”
紫罗抿嘴得意道:“可不是。如今您有了龙胎,以后就有立太子的指望,到时候,任它什么值千值万的好东西,可都是娘娘的。”
宜贵嫔嘴角勾了勾:“都说我出身低贱,靠着讨好母亲才有的今日。可我再低贱,现在也母凭子贵。”
紫罗怕她又想起糟心的事,连忙劝着:“出身不算什么,您的命分明是再好不过。若是在咱们庄上,虽说也吃穿不愁,但每日都要做活儿的。偏偏就那年夫人心绪不好,国公爷特意陪着来庄子散心,偏偏就瞧上了您,立时就带回府,还名正言顺的收了养女,做了国公府一等一的大小姐。不说别的,就这份命格,奴婢瞧着后福无穷,八成您肚子里头,托生的就是未来的皇帝呢!”
宜贵嫔志得意满地笑了:“是,再怎么样,我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还记在了正室夫人名下。如今母亲就一个亲生的儿子,前头还有先夫人生的长子,父亲母亲想为珏儿谋一个好前程,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把世子之位给了珏儿,送我入宫不过是为了增添珏儿的分量,自然希望我越争气越好。既然如此,哪怕是有一丝希望争夺储君之位,父亲也不会不出手的!”
紫罗正待说话,红绫掀了帘子进来,满面笑容地福了福:“娘娘,各宫都送来了礼物。”说着从身后的碧纱手里捧得托盘上拿了一只锦盒打开了:“这匣子血燕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太医看过了说是可以吃。”
宜贵嫔撇了撇嘴:“什么好东西,也巴巴的送来,打发叫花子呢。”
紫罗也是不满:“可不是!血燕难得,只许太后、皇上、皇后每日用一盏,其余皆用官燕。可冯贵妃是家里送进来的血燕,一日三顿的补着,送主子的却就这么一匣子,显摆给谁看呢。”
红绫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赶紧岔开了,又拿了一个巴掌大的漆盒,打开时是一颗桂圆大的珍珠:“这是许嫔娘娘送来的,说给娘娘赏玩,有了新鲜样子不拘是镶个钗子还是做个珠花都好看。”
那珍珠皮光极好,被窗外照进来的日光一映显得熠熠生辉,宜贵嫔笑着拿起来看了看:“许嫔倒是舍得。”
红绫道:“珍珠安神明目,最适合娘娘现在佩戴。我记得咱们还有几颗比这个小些的珠子,成色差不多,倒可以攒个珠花。”又开了一个紫檀木匣子:“这尊送子观音像是淑仪娘娘送来的,说是名家烧制,价值不菲。”
观音像通体洁白无暇,观音大士形象饱满,面容慈和,怀抱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立在朝天吼上,望之令人心生喜悦。
正合了宜贵嫔迫切得男的心思。
紫罗明白宜贵嫔的心思,便笑道:“既然观音菩萨送子来了,不如咱们供奉起来,也好保佑娘娘生得贵子。”
宜贵嫔颔首道:“正是。红绫把观音菩萨请在东次间的紫檀案上,再给我准备个蒲团,以后提醒着我每日晨起先在菩萨面前念两刻观音送子咒。”说着低头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睛里尽是柔和:“为我的孩儿祈福。”
红绫脆生生地应了。
午后,红绫便带着小宫女们将东次间布置了起来。锦瑟瞧见这头忙碌,便走过来帮忙。
红绫待锦瑟一向和气,忙道:“些许小事,不用劳烦姑姑呢。”
锦瑟收拾着紫檀木大案:“哪里说的上劳烦两个字?我横竖无事,搭把手罢了。”见红绫捧了观音像出来,便帮着在案上铺了大红锦缎:“娘娘是有福气的,又这般虔诚,菩萨保佑,定会一举得男呢。”
红绫喜孜孜地:“可不是,咱们宫里上下都指望这一胎呢。”仔仔细细地将观音像摆正了,口中道:“别人送来的吃食布料,就算是太医看过了,也不敢轻易给娘娘用。这观音像却是无事,娘娘每天祈福,心中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