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不来了。
商鹿从梦中惊醒,擦掉眼角的湿意,窗外漆黑一片,她重新躺下,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看累了闭上眼睛,面前浮现的都是当时纷乱的画面。
哭泣声,劝慰声,交谈声,和衣着光鲜的人们。她在吵杂中哭睡过去,醒来已物是人非。
犹记的爷爷,一向硬朗的身体和矍铄的精神,在短短的时间内坍塌。
多少年过去了,却是越懂事越难过,越难过越纠结。
这些年来,商鹿将当年每个人的只字片语前前后后的组织,了解到事情的大概。
时间越久,这些话在脑海中越深刻,年龄越大,理解出的内容更多。
大概就是父母知道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用手段无声无息的残害。至于是谁她不得而知。
明明每个人都在背后议论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出实情。人心不古,是不是面对强大的势力谁都束手无策,任由摆布。
失眠后好不容易睡着的商鹿被赵佳雨的连环炮攻击吵醒。
“打算什么时候来。”赵佳雨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不想儿子,儿子都想干妈呢。”
商鹿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想了想说:“下午吧,再让我睡会儿。”
赵佳雨听商鹿声音沙哑,不满的说:“太阳都晒屁股了。”
说完就给挂了,向范书言吐槽:“没孩子就是好,晌午了还在睡。”
“你要是困就去睡。”他接过赵佳雨怀中的宝宝说:“我来看着。”
赵佳雨趴到范书言身上撒娇:“要睡一起睡,我自己多没意思。”
“明天让爸妈来看孩子,我陪你睡到地老天荒。”范书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老婆。
··
下午收拾完毕商鹿马不停蹄的赶到赵佳雨家。
赵佳雨开了门就回到沙发上看连续剧。
应该是对她早上的行为怀恨在心,都不招待她。商鹿换上鞋子,拿着给范范买的衣服献殷勤,“价格包你满意。”
赵佳雨拿住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说:“也就那样吧。”
“姓赵的,别以为有你家范书言在,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啊!”还跟她来劲了。
赵佳雨立即阴转晴,“我家老范没在家,我不敢。”
“范范呢,睡了?”商鹿换台,“怎么还在看上学时看的,没意思。”
“你是掐着指头来的吧,刚睡。”赵佳雨抢过来,激动的说:“干什么,高潮来了。”
不就是换个台,怎么想要了她的命似的,商鹿顺着她,“我去看范范,早就想抱抱他了。”
“虚假,都半月没来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家庭主妇,有的是时间。”商鹿说完知趣的跑到儿童屋,免受赵佳雨的狮吼功。
家庭主妇怎么了,有安逸的小家才有和谐的大国嘛!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孩子的感染是有魔力的,粉嘟嘟的嘴唇,肉嘟嘟的小手。商鹿抓着他的小手,在脸蛋上亲了一口,郁闷的心情竟突然好了许多。
怕吵醒了范范,赵佳雨又要找她算账,商鹿只能不舍的离开。
“大过年的你家范书言不在家陪你,去哪里了。”这两人平日里如胶似漆,商鹿天天被喂狗粮。
“好像去工作了,他也不跟我说。”赵佳雨看的特别认真,“你看多像咱们上学的时候。”
商鹿觉得赵佳雨看的电视太没意思,拖拖拉拉的剧情,都可以预测到结局,她没心看昨晚没休息好,半躺在软和的沙发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模模糊糊中被扎头发的皮筋硌到,商鹿取掉皮筋,无意间瞥到赵佳雨,竟也睡着了。
商鹿转了个身,把毛衣领拉到眼睛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门把转动,范书言打开门,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两个人和开着的电视,说笑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女人啊!
这两人心可真大,不管孩子都能睡着,虽说暖气开的足,但冬天睡觉什么也不盖,是想感冒嘛!
他把手指放在嘴前对门外的人‘嘘’了一声。
沈海生进门,看到屋里的情况与范书言无奈的相视一笑。
“行,咱俩谁也别笑话谁。”范书言关了电视,到儿童房环视了一圈才放心。
“躺在哪儿的是你老婆,怎么能谁也别笑话谁。”沈海生无语,看着电视也能睡着。
范书言不乐意了,“行,我可不给盖的,一会儿某人别心疼。”说完还故意冲沈海生挑挑眉。
“没问题,不过你的案子能不能过就看我心情了。”
“只有我知道,你沈大公子就是个无耻小人。”范书言小心翼翼的抱起赵佳雨说:“老拿官权压我。”
“不至于吧。”沈海生觉得范书言有些夸张,“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还要抱到卧室。”
“是你,你抱不抱?”范书言说的义正言辞。
沈海生无话可说。
范书言出来递给沈海生了一条毛毯,“书房等你。”他对沈海生暧昧的眨眨眼。
可惜沈海生根本就没注意他,他没趣的回屋,不打扰沈海生宝贵的时间。
商鹿睡得深沉,气息透过毛衣缝隙微弱的呼出。
不会觉得闷吗?沈海生担心捂着她不舒服,想把毛衣领给拉下来,手伸到一半犹豫了一下才触碰毛衣,动作轻柔的不能再轻柔了,生怕一不小心将睡着的人弄醒。
一呼一吸间气息有频率的打在沈海生的手指上,他手指微顿,看着商鹿露出泛红的脸庞,温柔的把零落在她脸上的发挂在耳后。
这是第二次两人如此的靠近,沈海生唇角不觉上扬。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已经很遥远了。
沈海生跟着表情凝重的父母匆忙的来到另一个城市,好像是参加朋友的葬礼。
这种事情他本来不想去,奈何爷爷一再坚持,他才不得不跟着过来。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临危受命,照顾一个哭睡过去的小女孩儿。
看在她刚刚失去双亲的份上,沈海生勉强接受这份工作。
他和小女孩儿被关在屋里,阻断了门外的吵闹,他想刚好落个清净。
夏天燥热,窗外的蝉鸣不止,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打在桌面上和女孩儿的脸上。
沈海生关上窗门,噪音瞬间削弱不少,又觉得闷,拿起桌上的课本给自己扇风,偶尔会赏女孩儿几下人造风。
她的脸正对着他,脸蛋上泪水已经干涸,残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水印,沈海生实在看不过去,从书包里掏出湿纸巾给她擦拭。
终于擦拭干净,白净的脸蛋上女孩儿发红的眼圈更加明显。
沈海生擦的太认真,没注意到有人正在好奇的盯着他,直到手被人抓住。
“哥哥,我的爸爸妈妈再也不回来了。”说着哭腔加重,却不放弃,“他们老是在外工作,很少会回来看我··”
后面呜呜啦啦的,沈海生一句也没听清楚。
怕大人被哭声吸引过来,沈海生只能耐心的抚慰她,“睡吧,睡醒了说不定他们就回来了。”
女孩立即停止哭泣,兴奋的问:“真的吗?”一双清澈的眼睛渴望的看着他。
“也,也许吧。”沈海生第一次说了慌话,变的结巴起来。
“我现在就睡。”她闭上眼睛,却还在抽泣着。
这样骗她会不会不太好,醒来看不到,是不是更难过?
从小懂事又冷情的沈海生有一瞬的心疼,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生出同情怜悯,看上去她和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
也许是真的累了,她很快的入睡了。沈海生笑,“还真是小孩子。”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毫无戒备之心。
沈海生换了一张湿纸巾给她擦汗,继续拿课本扇风,只不过这次是偶尔赏自己几下人造风。
“三年级二班,商鹿。”沈海生无意看到课本上写的年纪姓名,不觉读了出来。
上面一排是笔力丰满的楷书,下面一排是一字一字照着上面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不失清秀。
沈海生这个胳膊换那个胳膊,即使酸了也乐此不疲的扇着风,直到何晴来叫他。
“可怜了这孩子。”何晴坐在床边拿手绢擦泪,怜惜的说“本来你爸我俩商量把她带回咱们家。”
沈海生想也没想打断何晴,脱口而出道:“那就带她回去,她挺可怜的。”想到多出个妹妹他还很期待的。
“是啊,可你爷爷说总要有个人陪你商爷爷。”何晴又抑制不住眼泪流出,对失望的沈海生说:“走吧。”
沈海生可惜,临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还蛮可爱的,就是哭起来可怕。
这段短暂的记忆沈海生找不到合适的心情去形容,但从此他的生命中多了一个让他挂心的人。
他为了再见她,第一次去和弟弟抢东西。满心欢喜的来到她面前时,她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是,她只睁开眼看了一眼又睡了,何况还是泪眼婆娑,都不一定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失落,告诉自己现在的她笑的很开心,那场事故带给她的影响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是他来看她的初衷,他可以放心了。
范书言迟迟不见沈海生进来,左等右等只得出去叫他。
“咳咳。”
沈海生头也没回,轻声细语道:“就来。”
书房内。
“我说你真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了,范书言实在是佩服沈海生的耐力。
沈海生苦涩一笑,“我怕她被我吓跑。”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总能轻易感到商鹿对他的抵触。
“我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你的计划中。”范书言被沈海生的反差弄的乐不可支,“原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沈海生并不在意他的嘲笑,“感情的事,谁又有胸有成竹的把握。”
范书言还想说什么被沈海生制止,“好了,说工作吧。”
嘴硬的很,一提到商鹿眉眼都是笑意,近几年来哪里见沈海生这样笑过。
商鹿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时赵佳雨抱着范范坐在她身边。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商鹿揉揉眼,伸手抱对着她笑的范范,温柔的说:“叫妈妈。”
“行了,先把脸洗了。”赵佳雨不给她,“一脸的迷糊样。”
“可我这会儿不想动啊。”商鹿躺回去耍赖皮,可能是睡得时间太长,感觉身上没有一把力,就想躺着。
范范站在赵佳雨腿上蹦跶,嘴里喃喃自语,商鹿伸直了胳膊给他擦口水。
“那也得先去洗脸。”
“干嘛一直让我去洗脸,我不想动。”她怎么突然这么爱干净了?
赵佳雨像怕人听到,贴着商鹿耳朵说:“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哥在屋里。”
商鹿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我哥?你说你家老范。”
“沈洋生他哥。”赵佳雨空出手在她额头上用力点了一下,想要点醒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