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玄翌两兄弟前后脚进了未央宫,皇后的心腹锦绣姑姑亲自来迎。
说到这继任的皇后便有的一提,原昭德皇后去后,承德帝本不愿续弦,奈何宫内外各方势力对这中宫之位虎视眈眈,再加上玄鸣州小小年纪没了娘亲,所以承德帝思量再三,在众多闺秀中挑了个不是那么出众也不是那么糟糕的做了新皇后,说是皇后其实也就是承德帝找来照顾他小儿子的保姆。
已到了秋日,皇后畏冷,早早的就叫人点上了围炉,殿内又焚上了沉水香,香味醇厚,经久不散,刚一踏进大殿,玄胤就微不可察的皱了眉。
大殿内皇后一身中宫正装端坐在大殿之上,太子和岐王分坐左右下首,侍女太监们全都肃穆的静立在主子身后,整个大殿透着一股压抑窒息之感。
待二人施礼后,皇后摆手赐坐,玄胤坐在玄临下首,玄翌则坐在玄鸣洲下首。锦绣亲自为二人斟了杯茶,玄胤接过并不饮,顺手放在手边。
玄临低头饮茶,笑容隐在腾腾升起的雾气中,叫人看不真切。“九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们兄弟几人已经许多日子没有聚过了。”
“倒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练练兵活络活络筋骨。”玄胤的手搁在桌上,小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心情不错。
“九弟分府也有几年了,可你一直在外打仗,回来又一天到晚的和军中的糙汉子们在一块儿,连见女孩儿的时间都没了。”玄临转头对玄胤笑道。
玄翌一口浓茶还未来得及下咽,一听此话便呛了喉咙,茶喷了一地,随即便是大呼小叫的招人为他续茶,顺便借着丫头续茶的空档冲着玄胤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
一番嬉闹后,皇后终于开了口,“老九的确是时候成个家了。”皇后白嫩的手举着羊脂白玉的杯子,优雅的抿了一小口后复放在手边,她朝着玄胤笑道,“本宫瞧着右相的掌珠明紫若就挺不错的,模样顶尖,性子也好,俗话说美人配英雄,明小姐正是极好的,段尚书家的嫡女也是不错的,模样虽不算顶尖但胜在温柔可人,还有……”
玄临见玄胤的目光逐渐空茫起来,便知他已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去,他笑了笑朝着皇后说道:“娘娘怕是不知道吧,老九早已心有所属,怕是瞧不上娘娘说的这些大家闺秀了?”
“哦?是哪家小姐?”皇后很是好奇。
“是……”
“回皇后娘娘的话,此女才疏学浅、相貌粗陋,不值一提。”玄胤截下玄临的话头。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皇后颇有兴趣的道:“本宫很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我们老九动了凡心。”随即她话锋一转,“但到底是平民女子,平日里宠着也就罢了,可挑王妃还是要大家闺秀才行。”皇后嘱咐完,将目光转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玄鸣州身上。
昏黄的灯光下,一身月白的男子静静独坐,纤尘不染,遗世独立。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十七也该成家了,这些年为你耽搁的姑娘还少吗?你就忍心看着她们还待字闺中,而她们的姊妹又为了你而步上后尘,终身不嫁吗?”
“十七已心有所属。”玄鸣州起身回话,月白的云纹锦衣上用金线绣了两只鸾凤,随着他的动作鸾凤似活了般在他胸前飞舞。
“此话当真。”皇后更是惊喜,毕竟玄鸣州是她从小看大,倒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玄鸣州笑了笑,“只是这姑娘迷糊的很,还不懂我的心意,本想有了眉目再告诉皇后娘娘,可是娘娘催婚的紧,十七只好先表明心意了。”
“好好好。”皇后一连说可三个好字,她将目光又看喝茶如牛饮的玄翌,“十四?”
玄翌虎躯一颤,“我……我也有了。”
“当真?”皇后有些不信。
“当真。”
比珍珠还真。
才怪。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本宫也不强求了,只求你们早日为玄家开枝散叶,这才是正经事,知道吗?”皇后抿了口茶,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眼角。
众皇子十分有眼色的起身告退。
出了未央宫大门,玄胤和玄鸣州心有灵犀般走在最后。
“别打她的主意。”玄胤驻足,冷冷道。
玄鸣洲轻轻一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九哥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二人并肩而立,玄胤如鼎立天地间的万仞绝壁,而玄鸣州却自始至终都如同不可见底的深渊。
“别在她身上动心思,有什么冲我来。”玄胤冷冷宣告。
“九哥怕是误会我了。”玄鸣州的手指摩擦着腰间的玉箫,表情无辜。
“听闻当日有杀手阻截她进京,”玄胤看向他,侧头低声道:“摄魂曲摄人心魄,当真是好物。”
玄鸣州微微下垂的眉眼温柔如水,纤长的睫毛柔软无害,他的嘴边依旧是淡淡的笑意,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九哥说笑了。”
“那十七弟就权当我讲了个笑话吧。”玄胤拍了拍他的肩膀。
玄鸣州看着玄胤逐渐融于夜色的身影,扶住方才被玄胤拍过的右臂,手上的力道一松一紧,骨骼复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无比清脆。他如画如诗的眉眼敛在暗处,染上了黑夜的气息。
月挂疏桐,星垂杨柳,秋风袭袭,夜色正浓。
“九哥,怎么耽搁这么久。”玄翌一看到玄胤的身影,立刻放弃被他踢得东倒西歪的石兽,颠颠的迎了上去。
“你不是还要去见你母妃么,怎么在这里等我。”玄胤下意识离过于热情的弟弟远了一步。
“九哥不陪我去么,母妃对你也甚是想念呢。”玄翌跟在玄胤身后喋喋不休。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打扰你们母子叙话了,你难得入宫,就多陪陪贤妃娘娘吧。”
“哎,行吧,这俗话说的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怎么到了咱们兄弟这儿,这事就反过来了呢,啧啧啧。”
“讨打?”
“不敢,不敢。”
“那还不走。”
“我走我走,哎九哥,你别踢我啊。”
……
“九哥春宵苦短,一夜千金啊……”
“滚!”
月明星稀,子时。
一辆骡子拉的板车从天牢的一处角门出来,老张瞧了一眼便捂着鼻子,放了行。
原这是一辆拉死人的板车,天牢的死刑犯熬不过行刑的也大有人在,有条件的,使使银子,找个地儿埋了再立个牌子,家里人也能知道埋在了哪儿,否则便只能破烂席子一卷,扔在乱葬岗,供野狗啃食了。
从天牢到乱葬岗这条路,车夫不知走了多少遍,只不过这次他收了一个人许多的银子,那人也无旁的吩咐,只叫他改一改道路。车夫小心翼翼的打开酒盖子,细细的闻了闻,扑鼻而来的酒香,醇厚浓郁,再小心翼翼的嘬上那么一小口,车夫满足的眯起了眼睛,打了个酒嗝。
若非有这贵人的银子,他哪里有钱喝上这样的好酒。
他正得意洋洋的的驾着骡子慢腾腾的走着,突然骡子嘶叫了一声,死活不肯上前,车夫忙睁开眼睛一看,面前不知何时竟立了个人。
酒意上头,他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好狗不挡道,快让开。”
面前那人转身的那一刻,袖间刀光一闪,车夫瞪大着眼睛还来不及看清,自己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那人收刀回鞘,板车上排排躺好的尸体被一层破布盖着,夜风寒凉,吹的破布翻开了一个角,板车忽然一动,一个“尸体”滚落下来,拔腿就跑,月色森然,这“诈尸”的情形多多少少也有些骇人。
那人却似早有所料,三两步飞身上前,将“尸体”捉了回来,卸了脚骨,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后一步,一男子缓步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哈哈哈……”那“尸体”正是佟佳氏,她癫狂的疯笑着,“宸王殿下,怎敢劳您亲自相送。”
“你同她说了什么?”玄胤直入主题。
佟佳氏笑的直不起腰,“说什么?”她空空的眼洞朝向玄胤,“您何不亲自去问问?”
“让本王来猜猜”,他英挺的侧脸在月光下有一种凌厉的美感,“你告诉她,中容被灭乃大势所趋,而你佟佳族不过是顺水推舟,或者你还告诉了她,你为何会嫁给玄临,不过是你佟佳族为了来日后路与东岐联姻的把戏。”
佟佳氏心头一凛,“你,你如何知晓?”
“呵”,他嗤笑一声,不答,继续道:“以她的聪明,她定然会怀疑,为何佟佳一族要与东岐结盟而非西泾。”
“因为如今的西泾烈帝在当年不过还是个皇子,二子争嫡,朝堂不稳,叛国之臣与西泾结盟无疑自寻死路。”她急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玄临竟连你也瞒着,”玄胤勾唇。
“瞒?”佟佳氏心中一震,“当年事还有东岐的手笔?”
“东岐与你佟佳一族一样,只是在你们佟佳族顺水推舟时加了把力而已。”他道。
“若真如你说的这般轻松,宸王殿下,我一个苟且偷生的蝼蚁,有何德何能竟能劳烦你深更半夜亲自出现在这里。”
玄胤漫不经心的转动着小指上的尾戒,“因为本王只相信死人。”
佟佳氏这才慌了神,“你不能……不能杀我,月落说过要保我性命的……我,如果,她如果没有看到我,她会疑心,疑心你!”
他转过身,道:“你放心,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她惊恐的看到方才那个杀人的黑衣人已经换上了马夫的衣服,而车板上多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只不过她的惊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死人是不会惊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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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人看吗,每天怀疑自己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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