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摔在地上,吃了一嘴土,耳边传来猛烈的呼啸声,他顾不得站起,仰起头,只见到一条黑龙摆动着健硕精炼的身躯,扶摇直上,庞大的龙头足有房屋大小,一颗颗清晰可见的利齿令人毛骨悚然,身躯下那四只钢铁一般的爪子,在烈日的照耀下,闪闪夺目,这就是龙,和传说中的一样,相比人类的弱小,它们确实有资格狂妄自大,强者就该目中无人。
龚叔急忙扶起摔在地上的江恒,老泪纵横的说道:“不敢想象,我有生之年竟也有机会看到龙!”
江恒吐了吐口中的泥土,站起身,望着那已如蚯蚓大小的黑龙,直至消失不见,暗自神伤,世间万物皆为生灵,却生来就不平等,一直到消亡。
有人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大部分人的命运却掌握在其他人手中,或是醒悟过来,看透其中端倪,或是浑浑噩噩,找不到自己失败的理由。
龚叔对着黑龙消失的地方虔诚的跪拜着,眼中尽是敬畏和崇拜,江恒却不以为然,在他眼里它只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它也有感情,会喜会悲,会捉弄别人,会妄自尊大,他只是一只野兽,它的确有人类没有的身躯,超强的能力,但人类不该妄自菲薄,盲目顺从谁,膜拜谁,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解救自己,解救自己想救得人,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一旁的龚叔继续伏在地上三跪九叩,姿态端庄严肃,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恒皱着眉头去拉他,不耐烦的问道:“龚叔你还在干什么,黑龙早就无影无踪了!”
龚叔面露不满,撇开它的手,近乎疯狂的说道:“你可知龙乃上古神兽,以神仙之名留传人间,它们普遍拥有极强的仙力,呼风唤雨不在话下,再看刚刚那只黑色巨龙,更是百年难遇,我三生有幸得此一见,岂敢造次,不敬?”
看他神神叨叨,有理有据的样子,江恒不屑一撇嘴,暗自摇头,他只知那龙出言不逊,以上欺下,若不是抓住了它仅剩的一点良知,自己早是流离在世间的一柄幽魂了。
亏龚叔总是吹嘘自己上晓天文地理,下知地面五千年,如今江恒越发觉得龚叔不靠谱了,还不如自己多读读书,学的真实。他觉得龚叔还是老一套的思想,这都什么年代了了,这是枪炮炸弹的年代,还执迷那点渺小的仙法秘术,着实可笑,而且龚叔的使得所谓的仙法秘术,叫不出名字不说,用现在人的话说,就是邪门歪道,驱驱蛇虫鼠蚁还差不多,真碰到点有真本事的,不说求雨这等天机大事,就说碰见那个旱猴子,从头到尾他们都像是在和空气对垒,连人家真身的影子都没看到,碰到同行,估计会被笑掉大牙。
江恒因为近些年来受江璐影响,多参读了一些西方科学,科技工业方面的书,脑中潜移默化的受到了影响,对中国部分流传下来的东西抱有怀疑态度,而且龚叔很多事情自己都解释不清,多是口头传下来的,传久了,也不知最初的样子了。
江恒在很多方面都与龚叔的思想格格不入,互相排斥,拿日本人入侵来说,在江恒江璐看来,这属于国仇家恨,整个中华民族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哪怕手里只有菜刀也要以命相搏,为子孙后代拼个未来,眼前的利益又有什么意义,而且现如今还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反抗才是硬道理,就算当下力量薄弱,也要有厚积薄发的意识!
而在龚叔眼里,苟且偷生,随风逐流并不是什么可悲之事,这就是一个老百姓的宿命,更不要提什么国仇家恨,填饱肚子,度过今日才是天经地义的,他只知道利用祖上传下来的这点仙法秘术混口饭吃,至于其他的事,与他无关,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毕竟龚叔是江恒的师父,在他无亲无故,无所依靠时收他为徒,给了他另一份世间的温暖,在成长的道路上指点了不少迷津,就算是龚叔只是一个懂点奇门异术的乡野村夫,在内心的深处,江恒其实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一般,只是思想的分歧难以避免。
龚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天空出神,“那黑龙会降雨吗?”
江恒点点头道:“他答应了降雨,只是”
“只是什么?”龚叔惶惶不安的问道。
“只是可能不会立刻降雨。”
龚叔松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松弛下来,“我还以为那黑龙提了什么过分的条件呢,咱们可是身无分文,拿不出贡品,真要献祭,也就剩下我这条老命拿得出手了。”
江恒张了张嘴,内心波动,献祭求雨确实在书有记载,无论哪个朝代年份,若想求雨,当地百姓,甚至皇上大臣都会摆满丰厚的祭品,祭台下面无不围着数千百姓来膜拜,以示真心。想想过去的年代,最夸张的就是皇帝亲自祭祀求雨了,满朝文武齐齐跪拜,贡品多为全牛全羊等牲畜,瓜果蔬菜奇珍异宝皆摆于供台之上,有些祭祀会持续数月,才会博得某位神仙一笑,撒些薄雨。
而如今,他和龚叔求雨,仅仅带着虔诚的信念和两条不值钱的命,如果黑龙真的降雨了,那龚叔和他或许会是人类中最“无耻”的求雨者了。
当然江恒也是后怕不已,自己稀里糊涂又着了龚叔的套路,看他样子,明明知道求雨没这么简单,还是把自己送进了火坑,真不知龚叔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会是早就盘算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不了双双殒命与龙口了吧,他胆战心惊的瞟了一眼龚叔瘦弱的身躯,真没想到龚叔也有此等牺牲自我的觉悟。
两人不约而同又看向那个由黑龙钻出而损坏的地面,令他们吃惊的是那里只留下一片狼藉,满是新鲜翻动的痕迹,但就是寻不见那个本应深不见底的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