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燕出去后并未离开养心殿,只是往寝殿走去,昨夜一夜都在胡思乱想,如今身子差,若是不歇息会,恐怕明日又该寻太医来瞧了。这厢婳燕睡了一觉,等醒时,竹雅他们已经回宫,婳燕换身衣裳便让她们几人进来,其余的奴才都出去候着。
婳燕喝一口茶,柳笛上前一步禀告“奴才等人去寻了格格口中的地方,正如格格所言,确实是在胡同巷子里有个大杂院,里面也有个姓顾的青年,其余的奴才未细瞧,只让人盯着。”婳燕点点头。
“那尼姑庵可寻到了?”
“京郊只有二处尼姑庵,奴才怕误了格格的事,二头都派人寻找,至于孤婴却很少,更没有叫小燕子的孩子。”婳燕点点头,她也知道,如今到底是有些早了,自己若是出生起码是要乾隆四年或者五年,婳燕心下一突,会不会是自己上辈子出生的时候就是这辈子离世的时间,只是自己无父无母,从不知生辰,如今一想这老天爷也是知晓,才会这么安排,这样也好,免得知道是那一日,让自己觉得心烦意乱,只是可惜,自己恐怕记不住的这些事了。
婳燕思绪一番,放下茶杯回道“继续怕人盯着,顺便,你让人去趟山东济南,在大明湖畔寻一家姓夏的人家,据说是书香门第,有一个女儿叫夏雨荷。你派人去打探,寻到了之后你再来回我的话。”柳笛点点头。
青巧一直以来在婳燕面前都是心直口快,即可问道“格格为什么要去找这几个人?”
“我自有用意。”婳燕总不能告诉她们,自己是从现在开始彻查自己的身世,这样就好知道为什么亲身父母不要她了,而自己又是何年出生,何地之人。
青巧还想问,竹雅上前拽拽她,青巧虽然在奴才面前稳重,可是在私底下依旧是这般活泼的性子。“对了,切记不得打草惊蛇,而且不准破坏他们的生活,除非是性命之忧,不然不得现身。”
“喳。”婳燕想了想还有些要说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萧剑从何而来她不知道,这就无法寻找,不过婳燕突然想到一个人,急忙又问道“大臣中可有叫福伦之人?”
“福伦?户部员外郎中,倒是有一名叫傅伦的大人,是格格本家近戚。”竹雅想了想,倒是还真说出来了。
“傅伦?本家近戚?”婳燕不解的问道,她记忆中是福伦福大人,怎么成了傅伦,不过说起来倒是名字差不多,也许是当初在只记得尔康尔泰,以为福字为姓,毕竟那时候她没有什么文化。
“回格格,是三老爷家继福晋所生,嫡三子,行六,名为傅伦。听说一年前成的亲,是内管领魏清泰长女,算得上门当户对。”竹雅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婳燕,毕竟是三老爷家的人,竹雅必要将这些都记下,免得格格回府瞧见时,不晓得是那个亲戚。
婳燕了然的点点头,她便说,福尔康福尔泰,倒是同自家自辈,没想到倒是巧合,只是三叔家自从婳燕进宫,随后几位姐妹出嫁,只有额娘她们联络,直到三婶骤然离世,继福晋入府后,额娘她们也没有闲心去过多接触,毕竟那时候兄长们都娶妻生子,各家都分了家。等到三叔离世,更是疏远了,婳燕不知晓也不为过,毕竟一大家子,算上孙子辈重孙子辈,起码要一百多人,再加上旁支,那更是数不胜数,婳燕就是在聪明,她不常在府邸,这些人也是记不清的。
“你让人去他府上问问,可有子嗣?若是有,未取名便由我来取。”说罢婳燕又觉得不妥,非亲非故的,若是让人知道指不定要怎么想,急忙又加一句“算了,但凡本家是生子未起名的孩子,我都可起名,别太招摇,让人起疑。”婳燕此话一说柳笛也清楚,这下任务加重,也必要同竹雅她们商议一番,婳燕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青巧刚打开门就瞧见皇上站在门口,几人急忙行礼“皇上金安。”屋内的婳燕也闻声探头,隐隐约约看到皇上的身影。
皇上挥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进到屋内,婳燕这时已经从软榻上起身,漫步到皇上面前,眼睛却对着跟着皇上进屋的雪青“怎么没有通报一声。”
“奴婢该死。”
“你们主仆在议事,我等一会也无妨。”皇上柔声道,婳燕也不是真的要处置谁,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屋,皇上亦步亦趋跟着,直到步到软榻前,皇上才开口道“刚才你们在谈论什么?”
“没什么,让他们去问问家族本家的孩子可有起名没有,我倒是起了这个瘾子。”说着便不在言语,皇上叹口气“我”
“好了,别在说了,多说多错。”婳燕抬手止住,皇上听了也只好闭嘴。
婳燕舒服的坐下,指着一旁闲置的棋盘“不如下一局可好?”皇上点点头,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对面,婳燕看一眼未语,便拿起黑子落子。
棋局下的慢,时间却过的飞快,日头都缓缓落下,外面又刮起风雪的样子,皇上最后一子落下,垂头丧气的说道“我又输了。”
“心不静,棋乱无边,只记攻不记守,只看重一时得失,未曾算计长远。你还需多加磨练才可。”婳燕将手的棋子扔到玉盒内,奴才们快速的端着棋盘下去,为二个主子递上新茶和糕点。
“燕儿该知道,我这几日心都是乱的狠。”
“说起来,过几日皇上要准备皇后以及后妃的册封礼了。”婳燕明知皇上烦什么却不表明,这是他的错,婳燕并不打算自己开口,既然他已经决定好,还来征求她的意见作甚,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与想法,她如今又何须去考虑他的想法与感受,说是怄气也罢,反正这件事婳燕当做听不到,让皇上自个去想吧。
皇上这边没有等到心仪的答应,也为气馁,毕竟皇上与婳燕相处久了,婳燕有些脾气他还是知道的,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便不提,故而回道“是,不过这次我打算将纯嫔晋为纯妃。”
“一夜交心之谈,确实封妃并无不过,你怎么高兴就好。”婳燕轻描淡写的说着,皇上又不傻,自己听明白婳燕的意思,微微探头,有些刺探的问道“难道真如她所言,养心殿所有事情你都晓得?”
婳燕转过头看着皇上这般小心刺探的样子,心中一痛“你若不喜,我往后就不问了,我早已跟吴书来说了,这养心殿以后他主事,我就当个住客在这里暂住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特听出婳燕口中的嘲讽,立刻改口。
“我也累了,就这么定下吧,免得日后太后也同我多嘴,让我多加罪过一条。”皇上张着嘴,干巴巴的说着无事,婳燕只瞥一眼“时辰不早,让人摆膳吧。”说着站起身往外间走去。
皇上坐在软榻上看着婳燕的背影悠悠叹口气,婳燕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只要自己与她对视之后,想的是什么,她都一清二楚,只是这滋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十二月初四,皇上御太和殿,为嫡妃富察氏行册封礼,册封大学士高斌之女为贵妃,侧福晋钱氏为慎妃,侧福晋乌拉纳拉氏为娴妃,晋纯嫔苏氏为纯妃,晋贵人金氏为嘉嫔。皇十四叔允禵封为奉恩辅国公。
婳燕站在屋内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响声,无奈一叹,不知不觉间她发觉自己可能是做错了,当初不该念着甜言蜜语,不该只想着有爱就可以无所畏惧,甚至更不该选择钱氏,如今的种种倒是让自己深陷泥潭。
这场赌局,自己终究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倒是让婳燕的心静下,恐怕从今往后自己亦然做不到那般深爱,可是爱已经刻进骨子里,有些情再也抹去不掉。
乾隆三年,正月二十二日,命十二爷允裪宗人府事务。
婳燕很是看重这件事,刚好皇上要离宫几日去祭祖,婳燕想了想便也出宫回府住几日,婳燕想着在家也无趣,便提议出去玩一玩,刚准备出发,管家来报,十七爷入府拜见,婳燕想了想还是请十七爷到正厅一聚。
十七爷看着婳燕略微好转的面色,难得心情好不少“今日看着倒是不错。”
“腿可好些了?”婳燕将茶杯递给十七爷,如今天寒地冻,十七爷腿疾经常复发,一路过来,婳燕恐担心十七爷腿疾。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你不用担心。”十七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过就是之前为了婳燕的事冻伤了腿,当时休养了一段时间就好了,如今只有冬季会有些痛痒,也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婳燕可不这么觉得,毕竟当初十三爷就是腿疾拖得身子不好“那也要多保重身子,当初十三爷就是这般症状,就怕你不上心,日后等到老了有你难熬的日子!”
“你教训起我来倒是振振有词,你自己的身子,你又如何管过?”婳燕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抿着嘴喝口茶。
十七爷叹口气“你与皇上最近如何了?”
“还能怎样,不过是过日子罢了。”婳燕看着青花瓷杯淡淡的回道。
十七爷伸出手抓住婳燕的手掌,婳燕一怔,猛然的抬起头看着十七爷,挣扎着想要离开,十七爷却并不放手,反而抓的越发紧,身边的奴才都冒着冷汗的看着这两位主,婳燕挣扎一番瞧着十七爷不松手,只好放弃“你这是为何般?”
“当初我就不该忍让,如今让你在宫内受苦!我早就听说太后与你的对垒,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太后那一方,而且皇上后宫佳丽无数,你又拿什么去同她们争!”十七爷心疼的看着婳燕,他当时就不该放手,若是自己在有勇气一点,管什么放手才是成全!如今看着婳燕受苦的样子,让他悔不该当初。
“皇上对我是有爱的,他心中有我就够了,至于太后,她不敢对我怎样,我现在只想安稳度日。十七,你别在让我为难了。”婳燕低着头低语道。
十七爷难以置信的看着婳燕“这还是当初那个趾高气扬的婳燕吗?你为何要为了皇上而这般卑微?若是他一直是王爷也好!可是他现在是皇上!皇上是怎样的,你伺候这么多年的帝王,你心中难道就不清楚吗!难道你非要等受伤之时才决定离开吗!当初你为何小产,你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你以为你自己能够安稳吗!”
“够了十七!我已经够辛苦的了,我真的不想在日日算计着,那样我每日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十七爷蹲下身子半跪在婳燕面前“你可以跟我走,你不是一直想要看名川秀水吗?我们远离朝堂,你爱我也好,不爱也罢,我们就当朋友亲人,踏遍山河,好不乐哉!”
“十七,我们已经不在年轻了,我现在不想去看什么名川秀水,我只想与我爱的人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对不起允礼。”婳燕低下头说道,十七爷无奈的叹口气,松开手拉住坐到一旁。
“是我鲁莽了,忘了你与弘历多年感情,哪里是我说几句话就可以打动你的。”
“允礼”
“但是,若是弘历欺负你,我必定带着你离开,哪怕你不愿意!”十七爷郑重的说着,婳燕一顿“十七,无论怎样我都不打算离开,我身处现在的位子,已经容不得我去思考走与留的问题,我有我的家族,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们都不在是小孩子,我们慢慢的在变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这是我的宿命,允礼,我们的曾经与过去,你应该学会忘记,多年以来,你走的路,我走的路,我们早就是两条不会重合的线路,别在执着,虽然得不到的可能最为之珍贵,可我不希望有一日我要去选择帮谁。”婳燕哽咽的说着,她怕等到允礼控制不了早就的情绪,等到自己可能会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十七爷低下头深吸口气“我明白,但是我说过,放弃一词,我做不到,婳燕,哪怕你怎么伤害我,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刻在骨子上。”说罢,十七爷抬起头“可能我还是错过了,从头到尾我都错过了。”说着站起身离开大厅,婳燕坐下软椅上仰着头,她永远都记得那一日十七爷的怀抱是有多么暖,那一日的手掌是有多么的温馨,可惜错过就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