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混乱,终于收场。
为了搞清始由,照管这条街的福清帮白鲨随即扣下了所有人。是时双方身上多少都挂了彩,那个jason抱着已然昏迷的堂妹,因无法立刻就医差点与福清帮的人又干了起来。车小宝看不过眼,提醒他打电话回家去再计较,没想到目呲欲裂杀红了眼的对方竟能收敛脾气照做。
车小宝因是半个“自己人”,解释了两句便没有被带走。陈荣兴见死了人,地上一截肠子,旁边工具桌上、墙上还有jason那辆漆黑哈雷上全是成喷射状的血迹,当时话就说不利索了。好歹腿脚打颤地送走福清帮众人,把清理现场的任务尽数扔给车小宝,只说今晚回父亲那边睡,陈记机修行的小陈老板扭头一溜烟跑走了。车小宝连白眼也懒得翻,取了笤帚扫了肠子,再将血迹和门口的机油拖干抹净,已经是傍晚了。
陈荣兴不在,车小宝的晚饭便没了找落。冰箱里只剩半条干硬的法棍,再烧壶热水,就这么凑活一顿。然后,接着干活,直到午夜,就在下午那个eddy肠穿肚烂的地方将jason那辆哈雷彻底完工。简单洗漱,车小宝躺倒在他那靠近后门的简易单人床上。楼上本还有空着的房间,陈荣兴却表示自家父母姐弟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住,于是车小宝就在车库后面廊道上睡了两年。
不到五点天刚亮,车小宝照例起床锻炼。先跑五公里算是热身,回到车行里举铁,接着垒起六个实心轮胎,左右开弓由上到下依次踢过去,前前后后便过去了一个小时。抬眼瞧了瞧墙上的挂钟,已快到六点半,车小宝略微休整了下,去隔壁点心店赊了早餐,堪堪吃罢,正要开工,便见陈荣兴与其父陈保国从正门进来。
“车仔啊,吃过饭了吗?”陈保国笑道,“我和阿兴带了早点来,一起吃吧!”
“多谢国叔,刚刚吃过了。”
“那也再吃点,你阿姨昨天蒸了马蹄糕,特意给你带了些过来。”
特意给自己带的?车小宝闻言不禁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再看把食品袋放在工具台上的阿兴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抿抿嘴角,微笑道:“谢谢国叔。”
陈保国摆摆手,又指挥阿兴去搬来两把折叠椅安置好,暖声道:“车仔,来来,坐。”转头面向阿兴却板起一张脸,“你还不开工?杵在这里是等谁替你干活吗?”
话有双关,陈荣兴不敢顶嘴,怏怏应了是,走去另一边鼓捣那辆卸了轮子开了盖的马自达。
“昨天的事阿兴都跟我说了。没受什么伤吧?”陈保国神色里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有几分数落的意思在里面,“你这孩子也真是……这种事,掺和它做什么呢?好在人没什么事,这就是万幸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不知道这种事多少手尾跟着,麻烦大了呐!falcone家和奥米茄,哪个是好惹的?再说,这本来跟咱们没有关系嘛!现在好了,你把那黑鬼小子打了,又搞出了人命,我怕奥米茄是要找上你了。你又不是福清帮的人,也没个靠山,到时候谁来撑你?唉,要是天养哥还在……”
听陈保国提到蒋天养,车小宝目光动了动,陈保国也顿了声,长长叹口气。
出生香港的陈保国,不似他父母是勤恳经营糖水店的小生意人,年少时甚是好逸恶劳。不事生产,自然容易亲近三教九流。16岁拜了街尾开赌档的地胆作四九大佬,正式入了三联帮。如此饮饮食食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他大佬的大佬过档洪兴,陈保国便有了个新“阿公”——洪兴的二公子蒋天养。
是年刚20出头的蒋天养,在当时的香港黑道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次因孝敬比例调整的问题,尖沙咀警署派人去洪兴名下的赌档“敲打”,恰巧性烈如火的天养路过,双方一言不合,当即冲突起来。
后来的江湖传说,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蒋二公子以一己之力赤手空拳将十来个手持警棍的警察打出门去,真真是战神下凡一般。
其实横扫千军的武力还是次要,要知道70年代初的香港,官可是比匪还凶。一般的社团中人,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如此当面锣对面鼓地与警方对垒。虽然这件事最后还是由其父——洪兴龙头蒋震——请来退休的前华人探长盛乐,摆酒斟茶封了巨额赔款才将将平息。但自此之后,“打仔洪兴”的名号不胫而走,俨然成了洪兴这个社团的金字招牌,许多年后依然如此。
当时已过而立之年的陈保国,与勇武气质毫不沾边。加入社团这许多年,只晓得贪威识食。换了新东家之后经历了几次真正血腥的火拼,不说吓破胆也差不多了。恰是那两年,父母相继去世。陈保国狠狠心,卖了家里小店,几番辗转联络上在三藩市的远亲,舍家投奔。入埠后,凭着在港时改装偷车的机修手艺,勉强度日。直到四年后,在洪兴继任争斗中惨败于其兄蒋天生、自己更成了通缉犯的蒋天养赴美避难,同样落脚在三藩市。
蒋二公子一时龙游浅水,却终非池中之物,没过多久便在唐人街致公堂下升为分堂堂主。
陈保国真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蒋天养的庇护之下,而这次的情况更是好得出乎他意料。蒋二公子行事向来豪侠,他乡遇故旧,对陈保国分外照顾,投钱资助他开了自己的机修行。至此,陈保国从一个修理工摇身一变成了小老板,随后又把当年扔在香港的老婆孩子接过来,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蒋天养却没什么好日子过。三年前,他因走私在美国被捕,半年后被引渡回香港受审。
而蒋天养被捕后,有个遗留问题——一个无人看顾、没有身份的13岁小孩,车小宝。
蒋天养原先的手下多是青年,几个头马都被福清帮挖走了,谁也不会带个拖油瓶。而唐人街不同其他美国社区,向来封闭自治,车小宝的情况,也没什么基督会孤儿院可去。好在他已然是个半大小子,自小跟着蒋天养习武,体格上抵得半个劳力。加上此前常随蒋天养去南加州做事,对机车改装纹饰颇有了解,最后被陈保国收留,作了个便宜帮工。
“唉,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只见陈保国摆摆手又道,“你国叔我真是老了,精神头一天比一天不济。这老腰啊,现在连车底都下不去了。说实话,车仔你这么勤快又实在的孩子,我这里真是缺不了你。但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啊你知不知道?你又不肯投进福清帮,那要是奥米茄的人找上门来,双拳难敌四脚,这可不是坐等着吃大亏嘛!所以我想啊……你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
车小宝直视对方,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国叔这是……处处为我着想啊。既然情况这么严重,恐怕我今天就得出发吧?”
车小宝年纪虽不大,可自幼浸润江湖,对这里面的规矩门道很是清楚。不论奥米茄与falcone家有什么你死我活的过节,但这次的事发生在唐人街地界上,总要给东道主些薄面。孰是孰非估计上面的大佬们还没谈明白呢,即便对方要耍狠耍横,那也是对着falcone家,关他个唐人街机修行的小帮工什么事。怎么就严重到需要他跑路的程度?想来陈保国是以此为借口,让他滚蛋罢了。其实这样的情形车小宝早有预计。虽然自认这两年多来绝没白吃他家一口饭,但到底,对方又有什么义务一直照拂自己呢?
陈保国闻言,面露哂色。车小宝的聪明,他一向是知道的。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有时候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儿子年纪还小许多的少年,却会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也淌着洪兴蒋家的血吗?
这其实是陈保国的猜测。当年蒋天养与车小宝还有其母车婉莹一同落脚于此,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七八年,是尽人皆知的事。虽然蒋天养对外只称车婉莹是远亲,但陈保国曾是洪兴的人,岂不知当年的洪兴龙头蒋震有个甚是宠爱的侧室便叫这个名字吗?而蒋震除了天生天养,还有个老来得的幺儿也恰是车小宝这般的年纪……
具体怎样,借陈保国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蒋天养。但这不代表他心里不会默默勾勒出一幅蒋天养私通小妈、乱伦生子、东窗事发后只得携之远逃海外的图景。所以,总归曾是江湖人的陈保国当年收留车小宝,多少也是存了护住天养哥一点血脉的忠义。
只是,忠义这种东西在现实的压力下,也难说能多么历久弥新。便说陈保国,他自认摸爬滚打许多年,总算是挣出来了。小儿子最有出息,今年考上了伯克利读会计;长女一家五年前移民过来,在日落区经营餐馆;而他自己也在那边附近新开了机修行,唐人街这边的旧店便是卖了也不可惜。所以,对陈保国来说,现下关注的只是如何安稳生活,任何江湖上的麻烦事,只恐撇得不够干净。
“当然是趁他们还没找上门来才好……避风头嘛!”陈保国勉强挤出个笑,咬咬牙道,“这点钱你拿着。国叔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没什么富余的。出门在外,你自己多醒神!”
看着陈保国递过来的薄薄几张钞票,车小宝到底是没忍住冷笑了一下。
他这两年没有正式工钱,全靠改装机车时从阿兴那里得些零头零角的报酬。车小宝知道自己拿这钱无可厚非,可那钞票上似笑非笑的尤里西斯·格兰特,却让他倒足了胃口。
“国叔您的恩德,车仔铭感于心。”一瞬便收敛了神色,只听车小宝平淡的语气里透着丝丝凉意,“这两年承蒙国叔照顾,车仔在您这里还学了手艺,怎能再要您的钱。”
当年蒋天养还在的时候,衣食用度,从不曾亏了车小宝他们孤儿寡母。而这种有保障的生活,显然一去不复返很久了。
颇为蔑视地瞧向陈保国这买心安的施舍钱,车小宝便是剁了手也不会伸出去接。心里这样想,话里就更加干脆了:“我这就去收拾下东西。国叔您以后也多保重。”
并非赌气的姿态,已算周全。勘明却不点破,这两年遍尝世态冷暖,到底磨练出车小宝身上那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陈保国见此,神色讪讪,也没什么可说的,由他去了。
车小宝没有任何踌躇地走出陈记机修行,正是上午阳光好的时候。
他的行囊甚少,只一个半旧的运动旅行袋已装下了四季衣物。走至街尾,拐去下个街区,便见路口一家洗衣店的门脸。
走到窗户边敲了敲,见里面柜台边翻杂志的少年注意到自己,车小宝扬起下巴对他笑笑,对方立时扔下杂志,兴高采烈地跑出门来。
“车仔!你怎么有空过来!”
抬了抬手里的旅行袋,车小宝笑得有些痞气:“走投无路来投奔了呗。”
“哎?”那少年闻言很是诧异,“怎么了啊?哎呀,无所谓了,先把东西放下。”抢过车小宝的旅行袋,让着他进门,“我一会儿要去送单货,你等我一下,咱们边走边说。”
“志安!衣服好了,赶快给送去!”响亮的声音传过来,只见身形精瘦的麦母此时抬了一筐洗罢叠好的工作服从里间出来,“咦,车仔来了啊……”边说着边扫了眼志安手里拎着的旅行袋,麦母顿了顿又道,“正好,今天闷了煲仔饭,中午都回来吃啊!”
“好啦好啦知道啦!”志安把旅行袋放进柜台内侧,抬起衣筐便走。
“谢谢麦姨。”也无需多说什么,车小宝一边帮志安扶着门一边对麦母感激地笑笑,随志安一同送货去了。
同样是港籍赴美的麦志安一家,经营洗衣店已经快二十年了。麦父沉默老实,只晓得埋头干活,全靠麦母干练撑起店里经营。一家五口,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志安上面原有个哥哥,数年前说是出去闯荡,至今了无音讯。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小弟先天气凑,总角之年却是跑不得跳不得,寻医问药七八年也没什么起色;小妹今年刚四岁,每天站在椅子上帮忙拣叠洗好的衣服,可比志安懂事得多。
额头上一块刺青的麦志安年纪比车小宝小一岁,自幼伶俐,父母也曾寄予厚望。只他心思不在读书上,逃学逃课,介日里游手好闲。在隔壁教咏春的卢记拳馆学了些许拳脚,再精深的却又怕苦怕累。麦家夫妇也担心他学得多了益发要惹事,赶紧给圈回洗衣店来,派他些来回送递的差事。志安虽不甚情愿,但见父母辛劳,终究服从安排,只干起活来依旧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车仔?”
车小宝先没答话,示意志安与自己换着抬衣筐,志安哪里肯,他也就不坚持了,一边走着一边将昨天的事简略讲了讲。
“我c!这么刺激!”志安昨天下午带弟弟去日落区针灸理疗,傍晚回来便在店里干活,是以不知出了这样惊罕的事,“你说那个鬼佬姓falcone,不会是leo gun shop那家falcone吧?”
“应该是吧。”车小宝不以为意道。
“我c!”志安把那衣筐往上颠了颠,只恨没手拍大腿,“那可是正经的黑手党家族啊!不过啊……奥米茄也不是善茬。我听小新说,南城那边的奥米茄做冰都做到墨西哥去了。一个黑鬼骑着摩托散货,跑一天能顶我家干半年。”
“怎么,小新又想拉你去帮忙散货?”车小宝闻言,斜眼瞥向志安。
“我倒是想去啦。”志安嬉皮笑脸道,“就怕到时候,我妈没打死我就先被大小董给打死了。车仔你也挺久没见他俩了吧?这两小子,现在可威风啦。前天过来,一人骑着一架胜利!等我回去就给他们打电话,晚上咱哥们几个好好聚聚。”
“好啊。我正想着,得再找份工,也问问他们有什么门路。”
听车小宝这样说,志安欢快的语调顿时转了个大弯:“就说那个陈老鬼不是东西!天养哥在的时候,他倒像条哈巴狗似地整天摇尾巴。这么对你,我看他的良心是被自己给吃了!”
“其实我也理解他。”车小宝笑了笑,淡道,“他早就认定天养哥不会再回来了。收留我两年多,算是仁至义尽了。”
志安闻言仍是不忿,又埋汰了陈保国几句才罢。
送罢衣服回去,与麦家人一同吃了午饭,车小宝便出了门,踌躇着是不是该去隔壁卢记拳馆碰碰运气。
卢记拳馆是唐人街老牌的咏春拳馆,以前蒋天养还在的时候一直出钱供他在这学拳。车小宝从六岁开始,白天除了上学,时间大都消磨在了这里。那时他在学徒里年纪最小,天分却最高,又肯吃苦,是以当时已年逾七旬的卢老馆主十分偏疼他,常给他开小灶悉心训导。只可惜一身本事没教完,老馆主便寿终辞世,而他继任馆主的儿子卢月庭,因与蒋天养不甚对付,待车小宝便一直淡淡的。再后来蒋天养被捕引渡,车小宝没了保护人也断了经济来源,便再没登门。
一边盘算着如何开口谋个差事,一边又觉得实在拉不下脸。正是心绪不定的时候,两个人已拦在了车小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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