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黑时我才优哉游哉地回了长流宫,宫内灯火通明,远远就看见肃舞立在宫门口,跟个石像似的,看来是有人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东寒王端坐在鹅颈椅上,捧着本书正看得入神,旁边搁着茶和糕点,看样子来了有一会儿了。我这厢正犹豫着该怎么应付他,他倒是若无其事的很,翻了页书说:“天都暗成这样了,你若再不回宫我可要命人去搜你了。”
我腆着脸过去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还怕我跑了不成?梓岚呢?怎么你一来我就见不着自己的人了?”
他用书敲我额头:“几日不来,你果真越来越没规矩了,戒心这么重,哪儿像是要与我成婚的人。你的人我可不敢动,打发她替你准备晚膳去了。今日玩得可还称心?”
“别别别!你可别提那事儿,你慧眼如炬,不会不知我这心里一直堵着呢,你我心知肚明各安天命便好,谁也别想占谁便宜,两不亏欠才最好。”捏起块糕点扔进嘴里,我朝他挑下巴,道,“怎么?你今儿这是替人寻仇来了?这东寒王宫里的美人儿告状的本领还真不赖啊。”
正说着梓岚便回来了,行了礼布好晚膳正打算退出去,被我喊住:“梓岚,快来快来,赏你个今日刚得的好宝贝。”故意在东寒王眼前晃了晃凤玉钗才交给梓岚,梓岚恭敬地接过凤玉钗后退了出去。
“文颜今日在我跟前梨花带雨闹了好一阵,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竟将她治成这样?你可不知道,打从她来了我这东寒国,可没人有胆子欺负南殇王这唯一的妹妹。”她竟是叔父的妹妹,堂堂南殇国公主,我倒是不曾把他们的关系往这深处想,却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垂眸装作在细细品茶,不动声色地回他:“我能跟她说什么呀,不过是笑话她愚笨,你可是要罚我?”看东寒王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替文颜王妃讨公道的意思,加上肚子实在饿得难受,我藏住心事搁下杯盏径直吃起菜来,谁都可以对不起,唯独不能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庙。
东寒王搁了书也坐过来,用筷子轻敲我的手,找茬道:“我好歹是这东寒的王上,你总这般没上没下没规没矩的样子我可如何是好?文颜她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我罚你作甚,更何况我对敢说实话的人一向都是很欣赏的。”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我这人向来没人管野惯了,你的那些规矩框得我浑身骨头都疼,我实在是变不成你想要的贤良淑德模样,也不曾想过要变,要不我们商量商量,以后这长流宫你少来,我这等粗鄙之人东寒王你眼不见才能心不烦嘛。再说了,我若没记错前几日你可是生了场莫名其妙的气从这长流宫拂袖而去的吧?怎么今日又想起来这儿找不自在了?”
“瞧瞧你说的话酸不溜秋的,还蹬鼻子上脸跟我记上仇了不成?夫妻嘛,哪有隔夜的愁?再说这都隔了好几夜了不是?”别说,这人要是不要脸起来还真让人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实在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这股亲近劲儿,我又白了他一眼,道:“都跟你说了别提那堵心的事你还提,成心来找我不痛快的吧?索性今日你我敞开了把话说清楚,你的心如明镜般透亮,我的心也没蒙上多少尘土,你我都明白这婚事不过是个幌子。拜你们所赐,现既木已成舟,我只求东寒王言行举止别太过分就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如此说,一点也不恼:“好,不过分,都依你。”
我只顾埋头扒饭,不再理他,他又夹了些菜给我,没头没脑来了句:“双灵玉是个好东西,你且先戴着。快些吃,吃完随我去见个人,他该等得着急了。”
这么晚他要带我去见的人一定很重要,我忍不住抬头没好气地问:“见谁?”
“去了不就知道了?你若等不及想知道的话我不介意你使个美人计。”竟还跟我故弄玄虚卖关子,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宫门外肃舞牵着一匹通体纯白毛发锃亮的马在等着,东寒王一个健步干净利落地飞身上马,长袍扬起又落下,甚是赏心悦目。他居高临下,眼里噙着笑朝我伸出手:“上来。”
我摇头摆手:“不敢。”
他笑意更浓:“无妨,上来。”
我再摆手:“我是真不敢,我不会骑马。”刚说完就感觉整个人突然腾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直直向东寒王后背栽了过去,稳稳落在马背上,受到惊吓的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生怕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再回头看,肃舞已稳稳落在地上,一张俊脸冷着:“得罪。”好你个肃舞,除了这两个字你还能对我说些别的么?如此简单粗暴你会被女人嫌弃的!
“别怕,抱紧了!”东寒王双腿狠夹马肚,手里缰绳用力一拉,马便如离弦的箭般飞奔了出去。我死死搂着他的腰一声不吭地靠在他背上,他轻笑出声:“如此就投怀送抱了?以后定要多带你骑骑马。”我闷着气用力在他腰间狠掐一把,他轻哼出声,急急抓住我不安分的手嗔怪道:“别闹。”我登时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凉气,老实下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东寒王勒住缰绳在一处竹林前停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