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寒国都让凉城城东五十里处的鬼林里白日都阴风阵阵,从此处过路的人脚底板下跟踩着风火轮般行色匆匆,仿佛多呆半柱香的功夫就要被锁去三魂六魄般可怖。更别提月黑风高的夜晚,若非性命攸关的大事,谁会紧着胆子来这里?
鬼林深处,惨白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树枝丫杈投到杂草丛生的地面上,零星斑驳的光亮随风浮动,诡异极了。一青衣男子隐于爬满藤蔓的古树之后,闲适地把玩手中镶满七彩琉璃石的匕首。
离他十数步远处的地上跪趴着一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满身是血。很显然,他刚经受了一番折磨拷打,立在他两旁的四名壮硕男子浑身煞气。
其中一人朝地上那人的腹部又是狠狠一脚,恶狠狠问道:“说!为何瞒着主上对她下手?到底是谁买下了你的心?”
趴着的人颤抖着再喷出一口血,费力地抬起头直盯着藤蔓方向,双眸里满是绝望:“主上,阿尘从未有一日敢忘记主上当日的救命之恩,阿尘甘愿为主上潜于东寒国十八年,只想一心助主上早日得偿所愿,又怎会做欺瞒主上之事?主上若觉得阿尘再无用处,大可直接杀了阿尘,为何要如此羞辱阿尘?”藤蔓之后的男子仿佛什么都未听见,手中匕首银光一闪,他身侧一根手臂粗细的藤条应声坠地,刀口处异常平整。
“你既无二心,又为何未得主令擅自动手?你可知如此行事已暴露你隐藏多年的身份,主上这么多年在东寒国的心血将付之东流!”
趴在地上的人先是一愣,接着竟哭出声来:“阿尘愚蠢,阿尘该死!阿尘愚蠢,阿尘该死……”
青衣男子轻步移出,一双灰眸褶褶生辉,弯腰用匕首挑起地上那人的下巴,妖魅地轻挑嘴角:“阿尘啊,你是该死,你该死在十八年前我命人灭你满门之时,能活到今日可还开心?”
趴着的人整个身躯都颤了起来,瞪着青衣男子的双眸装满了不可置信的愤怒,布满暗褐色血迹的脸显得格外狰狞,他张着嘴巴,喉咙里咕了两声,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青衣男子朝立在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离他最近的人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趴着的那人眸中已再无分毫光彩。
有几滴血珠子溅上青衣男子的衣衫,他不满地责怪道:“总是如此鲁莽,就不能轻柔些么?瞧瞧,又将我新做的衣衫弄脏了。”
“阿郁该死!”
“算了算了,今日已经死了一个,你们也别再一口一个‘该死’,我听着烦闷。阿尘他再该死,也是跟了我十八年的人,你们找个地方埋了他,别便宜了那些没心没肺的豺狼虎豹。”立马出来两人迅速将阿尘的尸体拖进了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无人在乎他那双至死都未曾闭上的双眼。
“主上,阿郁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为何我明知此事怨不得阿尘却还要取他性命?”他的笑比夜空中那轮皎月还迷人,“陈国阴险,明面上与淄国合纵屡屡犯事扰东寒国安宁,暗地里又派使臣示好,却被东寒王直接轰出大殿,陈国自知东寒王举兵灭二国之意已决,便使诈盗换我给阿尘的亲笔书信,诓他用淄国特有毒蛇乌三更对子灵布局下毒,不管子灵是死是活,东寒王必定会派人追查此事,到时淄国与我们皆脱不了干系。陈国妄图用调虎离山之计让东寒王转而先攻淄国与我们,那他陈国便能得一喘息之机,如此拙劣的计谋阿尘竟未能识破,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若再留他,怕是我在东寒国的布置当真要毁于一旦了。”
“东寒王宫那里,主上要如何安排?”
青衣男子轻松地说:“阿尘已死,我也没甚好担忧的了。陈国不是想让我们做他的替死鬼么?那我们就将计就计送他一程。阿郁,你挑个稳妥的人送进东寒王宫,让他去了了毒杀子灵一事,记得给他些乌毒粉,这可是他寻死的良药。”
“阿郁明白,阿郁这就去办!”阿郁正欲退下,又转身恭敬行礼问道,“主上,子灵中毒一事东寒王一定会想办法瞒住消息,我们可要帮他在外面放放风?”
“在东寒国布有眼线的可不止我们,东寒王瞒与不瞒对我们都无甚好处,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发暗信给东寒国内我们所有的人,停止一切任务,暗处待命,违令者杀。”
“谨遵主令。”
青衣男子脱下沾了阿尘几滴血的外衫扔给身侧的人,细致地捋了捋额前的两撮发,满意地笑了:“你们且先回去,我去蓝山坊与蓝烟姑娘叙叙旧。”
总有人能把逛青楼讲得格外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