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有顺带着洛禹、小小分别去见工。来到朝日食堂,有顺见到一青衣赤带面色凝重,背手而立。洛禹、小小对他均有印象,是昨日接引中的一个,曾在无华殿外平台见过。
有顺上前好奇地问道:“蒋师弟,你怎么在此?”
那人见了有顺,摇摇头,无奈地说:“师兄,你不知道啊。昨日我负责测试入门弟子,带着一群凡人测试灵根,偏偏手边没有指灵盘,便托曲师弟去取。他被琐事耽搁,半天没来,我只好自己前去,把那些凡人丢于殿中,想来无事,谁知起了祸端。不知哪位师兄姓薛,撺掇他们打架,一个个鼻青脸肿。我不敢隐瞒,据实上报,上边说我撒谎,山门一千五百弟子中竟没一人姓薛,怪我玩忽职守,昨日贡献点不加不说,还罚我来此督工半年,没有报酬,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内门弟子没有职责,但也会被安排工作,这些工作完成后会换算成贡献点加到他们贡献中,像是简苗在民乐守护、昨日接引入门弟子均属此类。单秋岳积极招揽弟子也同贡献值有关,不过也是他性格使然。这蒋修士昨日被安排进接引组,虽是强制,却有贡献点拿,他哪里想到被洛禹害的白忙一天不说,还要白干半年的督工。他更想不到的是那个薛姓弟子便是张有顺带来这人。
张有顺老实,听别人说就像自己遭遇一样,不免同情,安慰两句。又将洛禹交托给蒋师弟道:“这是昨日分在我队伍里的弟子,名叫洛禹,说来也是师弟们辛苦招进来的。我看他机灵,便送他到此工作,以完成那两石之职,还请师弟多为照顾。”
“洛禹拜见蒋师兄。”洛禹没等张有顺提醒,便对蒋修士行礼道。
“有礼。张师兄放心,我自会照顾。”蒋修士点点头道。
张有顺又对洛禹嘱托几句,不可给蒋师兄添麻烦云云,这才带着小小离开。
洛禹问蒋师兄要做些什么,蒋师兄也是头回来此,答不上来,便让他跟着其他干活的忙去了,自己则找了块空地打坐修行起来,没多久又有人来,还是某队长送来的新伙计。蒋修士便让他一同随洛禹去了。
洛禹看此人,认识,却不惊讶。那人看小禹却是吃了一惊。“薛师……”
“闭嘴!我姓洛!”洛禹忙阻拦,怕被蒋师兄听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那测试大殿里被洛禹掀翻在地的小哥。那时单秋岳叫走洛禹时,口道“薛师弟”,众人听得明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人姓了洛,又穿了身青带的衣服。
洛禹看他满脑袋问号,便说:“昨日之事,我已听说,有个薛师兄测你们根性,怕你们日后找他,便化作我的相貌,对你们进行测试。之所以化作我的相貌,除了风流倜傥之外,还因为我是凝气测试者,不可能同你们身处一处,化作他人,碰见正主容易穿帮,化作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却给我添了大麻烦,这两日总有人要拜我为师,求那打架之法,我哪里会。所以昨日那人并非是我,你一定记住,莫再提了。”
这小哥最会自以为是,心下想起修士确实有变换形貌的方法,向往已久,恍然大悟,点头称是。“我叫齐格威,师兄如何称呼?”
“我叫洛禹,齐师弟你也被分到这里?”
“我还没有凝气,做不了其他,队长让我先在此处历练。”
洛禹心想这里能历练什么,也不说破。此时有人喊二人进厨房帮忙,进去干活不提。
这食堂的活说起来并没有郑获二人说的那么困难。山峰之上的确有三百多名凝气士,可每天吃饭的不过一百来人。
修行之道本就注重清心寡欲,饮食清淡。许多高阶凝气士几天才吃一次饭,就是那低阶的,也知道轻身修行的道理,也控制着不怎么吃。所以食堂提供的量并不是那么的多。
另一方面这修行便同出家一样,清肠胃忌荤腥,每日供应两餐,早餐馒头咸菜多是冷饭,晚餐米汤青菜才见些热的。大锅烹饪,算不得忙。
招二人进去的,是此处“老人”,名叫“赵玉娥”。杂灵根,修仙资质不佳,潜心修炼几年进境有限,又跟着队伍出过几次任务,也帮不上什么忙。被丢在食堂,从个新人一直做到最老的员工,倒是找到归属感,索性长期在此了。
这赵玉娥三十来岁模样,谈不到好看却有几分味道,见二人进来,扯着嗓子道:“都娘们儿家里惯的,第一天就迟到。你们群大爷,几个点来这儿,做饭还是吃饭的。飘呼呼死里死去,知道我好欺负,全娘们儿累我一个。几把扯住蛋,走路不听使唤,麻儿利的一个没有。还他娘们儿挺那干啥,落落里剥葱去!”
齐格威当场傻那,这是一门外语啊!洛禹却倍感亲切,心想这是回家了,仙人说话果然上档次,便客气地问道:“师姐,给点吃的,早上还没吃东西呢!”
赵玉娥又是一顿骂,一边骂一边从蒸笼里捡出几个馒头扔给二人,赵玉娥说着骂着,洛禹吃着笑着,齐格威看着望着,觉得自己进了个了不得的地方。
洛禹算是既找到了住宿,又找到了事由,倒不像是来修仙的。食堂的活简单,大锅做饭,都由厨娘赵玉娥亲自动手,其他几人负责打个下手,摘菜切菜,清洗餐具,发放食物什么的,既简单又无聊。
早饭过后,洛禹已经混熟了,对赵厨娘道:“师姐,你这手艺偏生啊,馒头没味道也就罢了,怎么连咸菜都没味道呢,像是水里泡过的。”
“你娘儿们懂什么,修行之人讲究清淡,咸菜齁了,尽喝水怎么静心修行。”
洛禹一付不置可否的表情。赵玉娥怒道:“你个寒酸拐子,能了,你做顿我瞧瞧,白吃萝卜你嫌酸,这一山的人就你娘儿们话多。”
洛禹来了性子,道:“师姐,不是我吹,民乐最大酒楼望仙楼知道不,我家开的!什么珍馐美味我不会做,稀罕显摆。”
“好好好,晚上那顿你来,我倒是没吃过望仙楼,你今儿让我开开眼!”
话呛到这儿,洛禹一口答应,事后又犯了愁。这做饭自己还真学过,知道些菜式和窍门,但平时鲜有机会动手,却落了个纸上谈兵,今天赶鸭子上架,虽是不怕,一时不知做什么好。
再看那厨房备得,无非土豆青菜,连个鸡蛋都没有,更过分没什么调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厨子没有调料也是白搭。心想怎么办呢?食盐都没多少,咋玩。
带着齐格威出食堂在附近寻摸,想看看周围有没有种植什么辣椒香辛之类,摘采一些。还别说,真有!食堂不远有一处灵田,里面种植一种草料,状若青椒,舔舐一尝,味同辣椒,略有腥气,洛禹觉得可以用,便让齐格威采撷。
“师兄,这可以采吗,问问赵师姐吧,可别是别人的。”
“没出息,这一看就是咱食堂的田。你要问她,她必定故意为难,不让采,怕我赢了她下不了台。没事儿,尽管采,我担着。”
说着便动手去拔,齐格威看他如此,便也采了半箩。洛禹见差不多了便带着“青椒”回厨房,先将其放到锅里干烤,之后将其切成细末,与芝麻、八角一起放油去炒,虽是辣眼,却是香飘四溢,就连齐格威都觉得洛禹没有撒谎,是个好厨子。
待到晚饭,不知什么原因,食堂来人特别的多。往日早饭还好,晚饭不过七八十人,一百人到头。今儿足足来了两百,许是知道今天晚上有大厨露手吧。
虽是有了菜肴、调料,洛禹手上还是没什么硬菜拿得出,只是做了青菜、香辣面而已。赵玉娥也没进厨房,临近晚饭时直接在餐厅等候,见洛禹做的是面,没说什么,任他施展。
洛禹见来的人多,庆幸自己准备充分,不至于供应不上。面好做,面条切好摆着,下锅拿辣椒上味儿就好。青菜下了功夫,不清炒,而是去蒸,用水淀粉、辣椒、食盐、香菇末勾芡,单吃可以,放人面里又是另一种吃法。
洛禹等伙计将锅子摆在食堂,为凝气士限量供应,洛禹一边盛舀,一边白话:“师兄好,我叫洛禹,新来的,怎么称呼”、“天儿可越来越晚了,师姐穿得轻简,注意身体”、“今儿赶上了,朝日食堂改善伙食,多批评指正,好吃找我,不好吃找赵师姐”、“咦?小妹妹,这么漂亮都出来吃饭啊”……
有客气说两句的,大多没人搭理,他却不厌其烦,话不绝口。那么这饭做得怎么样呢?
还别说,修士们吃的津津有味,满头大汗,津津有味是确实下了功夫,满头大汗是被辣椒辣的。自上山以来好久没吃过带味儿的食物,虽然知道这饭菜不利修行,却不免多吃两口。
赵玉娥也盛了一碗面,又将几叶青菜放到上边。一口吃下确实觉得比平时自己做的有味道,心想:“这寒酸娃,不知放了多少盐、多少油,本来就没多少,这下见底了,明天又要找人进货。这种做法谁弄不好吃,算了,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一边想一边将碗里舔干净,心里奇怪,这厨房哪里来的辣椒呢?洛禹若是不切碎把那辣椒当菜做,赵玉娥也就认得了,谁想到他偏偏研碎,作调料呢!
晚饭过后,赵玉娥叫住洛禹,“你这菜做的可以,不过太费料了。不是小气,第一是修士修行注重清淡饮食;第二食堂进货要去周边县府采购,一次收不了多少,我们凝气士不能轻易前往凡人居处,还要麻烦辟谷师兄们去跑,很难张口,以后要注意。”
洛禹见她说话风格变了,知道是好话,便称是,说这饭不是自己一个人做的,齐格威也帮了忙,一旁小哥听得感动,觉得洛禹够兄弟。
赵玉娥道了辛苦,告诫二人修士还是以修行为主,不要整日待在食堂,言罢便让二人回去了。
二人走出食堂,向住处行走,方向一致,边走边聊。
“今天长脸,我就说我大洛做菜,名动九州嘛。你瞧那帮孙子,吃的没人样儿,青菜白面都吃成那样,这要是鸡鸭鱼肉,还不下跪拜佛!”
“唉,你还说,这一天尽做饭了,也不知道我上山干什么来的。”齐格威见大伙儿吃得开心,也有一丝成就感,却被赵玉娥提起修行,觉得自己不务正业,心下不是很舒服。毕竟他连凝气都还没有成功,他们队长承诺,有空教他长生诀第一层经法和修炼法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我听说修炼是个漫长过程,不用急于一时。”
“可你们都凝气了啊,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这个简单,我教你就是了!”洛禹听齐格威说自己还没有凝气,便要充当老师作传授,不知天英有规定,普通弟子不可传授,必须由队长考量职责完成质量、境界匹配与否后再进行。
洛禹不知这些,齐格威也不懂,听他要传自己法门,大喜道:“此话当真!?”
“这有啥,都是兄弟!你不学?”
“学,但稍等一下。”齐格威本是一脸喜色,突觉肠胃疼痛难忍,就想上厕所。回答完洛禹,就往茅厕方向跑。
“唉?你去哪?”洛禹见他走的蹊跷,刚问一句,便也觉得肚子不对劲,瞬时明白齐格威要去哪,抢了几步跑他前头。那齐格威不能自禁,跑两步停下来,不敢大动。却见洛禹窜到他前头,一时大急,跑也不是,走也不是。
二人用极雅观的跑姿赶到茅厕,只见此处也有那么几位,各个手捂肚子,不成姿势。显然是茅厕有人,排队在此。有叫师兄开恩快出来的、有诅咒做饭的、有蹲在地上冒白汗的、有排在前头提醒众位遵守排队秩序的、有见此人多去其他茅厕的、有绝望望天发愣的……
洛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从小到大这种事儿在他身上太多了,忙掉转马头,寻得僻静之所方便去了,只把齐格威撇下不管,不知死活。
洛禹找的那处,确实僻静,竟是那青椒田里,灌木高长挡住身位,外人不察,为何是这里?实在走不远了,只有此处可选。
方便之事不可细谈,自然十分难堪,有很多问题都不好解决,这里不谈。只说方便过后,瞬间觉得轻松,舒服许多。提起裤子走出田地,只觉得旁边有一人也走出来,同在一处,刚才却没有发觉。和那人打了个照面,洛禹轻佻言道:
“赵师姐,你也上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