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场景连番变幻,时空错乱,梦境里的人物似乎都叫“江浪”,所有的记忆都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但是,梦境中的梦仍在继续——
江浪明知自己身染沉疴、医治无效,强行就医最终会落得个人财两空,所以他不想治疗了。变卖了房产和他多年节约的钱,凑足了儿子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终于可以安心上路了。‘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想见你最后一面。”
江浪怀着复杂的心情,选择了一个对别人有纪念意义但对他有讽刺意味的日子,“520”——“我爱你”,毅然踏上了最终的旅程……
太平洋上空的云层上方,一架客机正飞向大洋彼岸。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
耳麦里传来轻柔如泣的女声,江浪的镜片内侧蒙上了一层薄雾,眼角淌下泪水,神情有些灰暗萧索。
一个月前,江浪这些年来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真的应验在他身上了——连续七年的分居生涯终于结束,红证换绿本、老婆变前妻。
戒了酒也缓解不了右腹的隐痛,渐变为阵痛,他拿到ct检验报告时没有惊讶,只是紧闭双眼,咬牙咒骂:“玛德,老子前世做了多少缺德事?老天要这样报应老子!老子转世就当韦小宝,娶七个如花似玉风格迥异的老婆,一周七天轮换着伺候老子!”
三天前,江浪低价转卖了唯一容生的旧房子,凑够了儿子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又和儿子通了长长一段视频电话,拖着疲惫的身体,毅然踏上生命的归途。——他想在不能动弹前见前妻最后一面。
江浪从内地乘高铁追到沿海,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已经离开,回了大洋对面的公司总部。
于是,江浪坐上了这架“命运中的航班”……
江浪沉浸在《漂洋过海来看你》这首歌曲哀伤的旋律里不能自拔,女声如泣如诉的演绎加上伤情的歌词如利刃一次次划过破碎的心,让他潸然泪下,竟如此切心!
那些他自己真正经历过的事,爱也好痛也好,需要一遍遍的去咀嚼当时内心究竟在想什么。爱的过程反复回味或许还是美好的,而把自己的伤口反复揣摩,得到的东西更真实的痛入骨髓,而这种痛应该是每个失恋的人都相通的。
“唉,往事如风……”
陡然,机舱内警铃大作……乘客们顿时慌乱起来,吓得大喊大叫;空姐们受过专业训练,并没有惊慌失措,而后强行平复情绪,投入到安抚乘客的工作中……但随即机身倾斜,眩晕感刺激了所有人。空姐们接到耳麦中传来的指令,大声吆喝所有乘客打开头顶的急救仓,赶紧穿救生衣……
此刻,飞机如中枪的海鹰,猛然一震,失去了平衡,然后在空中翻滚,倾斜着冲向海面!
说来也神奇,这次飞机失事居然没有引起空中解体。机体并没有发生结构性损坏,机舱内的气压也算正常;唯一要命的是机身旋转引起的碰撞,许多人因听从空姐们的安排解开安全带而提前送命。
所有乘客都在尖叫、哭喊,咒骂运气太差、老天不公。尖声嚎叫和着鲜血断肢飞舞,汇成最恐怖的屠戮场景。
只有虚弱不堪的江浪一动不动,凭着十几年来与癌症作斗争磨炼出来的强横的意志和忍耐力,边连声暗喝:“镇~、镇~、镇~!”边努力地睁大模糊的双眼,平静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迹”,心中还在分析这些人此刻的所思所想。
现代的人们享受了生活的安逸,“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吃惯了山珍喜欢野菜的苦涩;好好的衣服故意剪出几个洞,原始的树叶回归成了布片都嫌大;为了追求刺激去蹦极、攀岩、高空跳伞、摩天大转轮……怎么找死怎么来!但是当死亡真的来临,他们却是那么恐惧失态。
短短几十秒钟,飞机下坠的速度已经突破音障,这时几乎无人还有思维能力,都在竭力尖呼,但发出的声音因赶不上飞行的速度而抛在后方。
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如释重负,轻叹口气:“还是见不到吗?这样也好,我这幅尊容,也只配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当已经看到了吧……儿子,老爸买了保险……你要好好读书。老爸祝福你今后遇到一个善良踏实的姑娘,祝你好运!……话说,我好不甘心啊!这辈子真他么衰,如果能从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要找一个爱我的女人厮守一生……”
飞机在空中如醉酒的苍蝇,旋转翻腾。无人能做出有效的防护,连抓紧固定物都很难,别说拿到救生衣;原先想开启舱门或敲碎窗玻璃逃生的人,连方位在哪也不知道了。
煎熬的时间总是被无数倍拉长,绝大多数人在惊吓和撞击中失去知觉,如破布袋一样抛来抛去。反倒是没有松开安全带的江浪,除了头脑眩晕、胃里翻江倒海、肝区拉扯疼得满头大汗之外,神志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终点要到了吗?我可不想被救!与其生不如死,不如体面的消失……”
仿佛是高空冲下的泥块砸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飞机入水的瞬间,就解体成了一片片。
冲击,碰撞,大海,鱼群……
也许事后新闻会报道——“……无一生还。”
可以说“无一生还”,也可以说是“没有死绝”。毕竟有一个灵魂还存在,还没有消散……冲撞刹那,江浪如迎接死神的拥抱,口中喃喃数着倒计时:“3,2,1……来了!”
他眼前一黑,重击的疼痛还未到来,意识已经渐渐离体,越飘越高……
“飞机失事是对我n多失误的最好的惩罚,也是最大的补偿……可惜了,那么多人随我陪葬!高额保险是留给儿子的最后一点帮助,祝儿子好运!也祝你~前妻,取得成功,活得开心……都好运吧!也祝自己好运,转世投胎起点要高些,‘硬件’条件好些,让很多绝色美女迷上我,弥补这辈子的缺憾……”
江浪的意识如轻烟飘飞,一路爬升,消散。意识彻底消散前,他无意间“瞟了一眼”天空,骇然发现天幕上符文闪动,光晕流转,漫天密布的星辰犹如无数双眼睛,眨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