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德心里揪了一下,又看看盘盘的脸,二十多岁的盘盘皮肤饱满光滑,半条褶子都没有,怎么,她这个年龄就开始要用海蓝之谜了吗?
米尔德突然怀疑盘盘的薪水一定比自己高很多,心里顿时失去了平衡。
“盘盘,你已经在用海蓝之谜了吗?”这可能是一场尴尬的对话,米尔德压抑着想盘问对方收入的心情,尽力用平和的语气。在公司里最敏感的事莫过于收入。
“不!我只是向往!买不起还不能向往了啊?”盘盘不以为然地笑笑,“米米,你要是真想贷款的话,我倒是能推荐两个给你,利息很低,能缓解一定程度上的经济压力……”
见盘盘不是真的在用海蓝之谜,米尔德心里舒服了些。
“打住,打住!”米尔德不想听盘盘说下去,仿佛她在诱惑自己掉入一个深渊。她十分警觉,又拼尽力气护着自己的面子,笑容可掬道:“我暂时还用不到这个呢,谢谢啦!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信贷广告现在满大街都是,连杀毒软件里都有……”她极力在表示着对此类信息的不屑。
“大学校园里更多。”盘盘不以为然道:“因为大学生不能办信用卡,又想追求诗和远方啦,给女朋友买个像样的礼物啦,所以需要钱的人很多。”
“哇……”米尔德之前的确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
“还有,那次我买了一个床垫,需要去物流公司上门取,签单的时候工作人员还问我‘要不要贷款’,哈哈哈!你看现在连马路上的共享单车上全是贷款广告……”盘盘一副专家的样子,饶有兴致地讲完这些,终于决定要走了,“好啦!改天再给你细说,我准备下班了,晚上吃大餐!”
米尔德是后来才知道,盘盘天天用的那款贵的要命的神仙姐姐水是她用1个月分期买的;她的口红,多得数不清的口红,她用的护肤品,背的包包,戴的手链,能分期绝对不会一次性付款购买。
这些都是盘盘亲自讲的,她满不在乎地说起这些的时候,丝毫看不出她为欠债而烦恼的表情。盘盘说:“我还有好多东西是积分换礼换的,行李箱,电饭锅,四件套……哈哈,你知道吗?我还专门买了一个s机,刷卡消费,既能套现又能攒积分,米米,你说我是不是很会过日子?”
米尔德实话实说,摇摇头,“我不觉得你很会过。”
“我很会过日子的!”盘盘直性子,一下急了:“我昨天还在一个便利店里一块钱换了五个鸡蛋!公司门口那个水果店每0元可享5元红包,而且可以马上用,你知道吗?不知道就亏了!每次大大的购物节,电商的价格能差多少,我全都记在一个本子上……”
米尔德憋着一口气“扑扑”地笑出来,“好好好,这些我承认,相当会过。可我总觉得欠那么多债不是很好……”
“你知道吗?”盘盘脸色认真了起来,“我这样总比借亲戚朋友的好,因为情债难还呀!我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可这么多的账单,你记得住吗?”米尔德为她担心,同时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信用卡,暗暗自嘲。因为她发现自己笑盘盘完全是五十步笑百步。
“这个不用担心。一到还款的日子,会有许多短信提醒你。”盘盘笑了,“你知道吗?这些信贷公司最不喜欢按时还款的人了。”
“你知道吗?”是盘盘的口头禅,还有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使用频率也不低。“盘盘”这个外号便因此而来,同事们一开始接受不了这样盘问似的说话方式,后来渐渐明白了她的这两句话几乎没有实质意义,只是说话习惯而已,也就都不在意了。
看盘盘在笑,米尔德真的笑不出来。
可是,盘盘的话却总是占据在米尔德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越想不去想,反而越是深刻,简直像上了瘾。
那天晚上,米尔德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城市炫丽的灯火和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慌乱地过马路,躲避着摩肩接踵的行人,生怕一不心就被人潮吞啮了她的生活。
四周喧嚷,唯你语塞;出名要趁早啊,就你晚成!
米尔德觉得万分沮丧,自己曾经也是出类拔萃的,什么都比别人强,怎么一不心,大家就都跑到自己的前面去了呢?难道脱离了父母的羽翼,自己如此不堪一击了吗?
此刻的米尔德多么想成为一个倔强的实用主义者。她一心追求美好的生活,却没那么努力,也毫无办法,日子过得兵慌马乱的。或者,人人都觉得她是努力的,因为她总是很忙碌,她内心始终都不愿承认,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努力的样子而已。
米尔德打心眼里瞧不起盘盘的消费观,却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像她一样了。不同的是,盘盘对自己所背的债务很释然,而米尔德却更糟糕,她既不能坦然,也没能力回头。
一路上经过许多颇有格调的餐馆,这个季节的气温正适合人们在餐厅外面吃饭,精致的餐具,诱人的食物,漂亮的人儿,秋高气爽之下看起来再惬意不过了。
米尔德羡慕地看着街边用餐的这些人,肚子有些饿,却也不想凑和着吃区门口那些简陋的食,于是干脆不吃晚饭了,径直回了家。
一进门便看到张蓉在打包行李,再过五天她就要走了。因为要走,贾辛辛也不与她针尖对麦芒的了,煞有介事地在旁边帮忙收拾着。米尔德看见张蓉把一些物件一件件地归纳在行李里,什么都舍不得扔。
“需要帮忙吗?”米尔德放下包,走到那堆行李前。
“已经快收拾好了。”张蓉正将一个可以折叠的鸡毛掸子塞到一个箱子的缝隙里,“这些我会暂存到朋友家,他那里宽敞。毕竟将来我还是要回上海租房子的,这些都用得到。”
米尔德分明看到贾辛辛在一旁不屑地翻白眼儿。
“大工程师,你会不会因为专业技能精湛被留在成都或北京?”米尔德笑着随口问。
“不会,我喜欢上海。”张蓉肯定地说,“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公司明年就会把我的户口迁到上海来了。目前正在排队。”
米尔德的笑僵在脸上,是羡慕。可她不愿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瞬间又恢复了笑容,只是连她都觉得笑得好生硬。
“你们公司是按什么标准排队呢?”
“学历,还有工作年限。博士优先,研究生其次,以此类推。”张蓉淡淡地解释道,又说,“哦,对了。我刚和辛辛说过,我已经找到和你们合租房子的人了,是我在上海的同事,我一走她就能搬进来,人品可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