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捕驭风跌跌撞撞的走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太难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了,似乎是营地门口负责站岗的守卫将他架了回去,他脑子里面乱的跟浆糊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心里闷的慌,闷到想死。
天捕猎血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动静,她和千若出去看,只见一群人围在营地门前,天捕驭风听见耳边传来嘈杂之声,他视野渐渐模糊,他喘息着,在众人面前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族长营地外面挤满了人,他们焦急的坐着,等着,族里面的医生说他并没有受什么重伤,不过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昏过去,族人们也没什么心思管其他的事情了,他们静静的坐在族长营帐外面等待,只求他们的族长平安无事。
天捕猎血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她不住的叹息着,她从未料想会出现这种状况,没有身体上的伤害,也没有吸入什么气体,怎么会无端端的昏死过去。
这种情况像极了当时,那个女孩子死了以后,他颓废度日的模样,讲不出来到底哪里相似,可是心里就是如此觉得,她感觉苦涩的看着他,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在害怕,她怎么会在害怕?
她紧紧的握住那人的手,像是怕那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她紧紧的握着,她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频频出去,她当然知道,天捕族营地这里消息闭塞,但是山下的城镇却早已布满了关于那个鬼面具的事情,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就天捕驭风的反应而言,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两年前那个算是被她一步一步逼上绝路的人。
郑雨潇。
她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她冷笑了一声,那人是死于自己的天火焚城,神形俱灭,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她到底在想什么。
驭风慢慢的转醒了,他看着天捕猎血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人的眼神似乎不在自己身上,他轻轻的拉了拉她的手,那人回过神来,担心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还好吧?发什么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昏过去?”
驭风摇摇头:“没事。”他声音有点沙哑,眼神里面竟是悲伤,天捕猎血还想听他再多说几句话,可是那人只是哀伤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这样让我们很担心的,族人们都围在外面,生怕你有事。”
“让他们散了吧,他们的族长没有那么脆弱。”
天捕猎血没有动作,驭风看着她,后者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她打算起身,但是还是没有,她转过来,看着他,质问道:“你是不是去遇上了那个他们口中的那个鬼面具了。”
天捕驭风没有料到这三个字竟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心里一阵悸动,天捕猎血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她拉着他,又道:“她是谁?”
“什么她是谁?”
“上次那个帝都的人来找你以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你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像什么吗?像极了两年前,你得知她就是你的灭族仇人的时候,像极了两年前,她真真正正的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你别说了……”
“她是吗?”
天捕猎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低声问道,那人却不做声,这让她更加焦虑了。
“她回来了吗?”
他还是没有做声。
天捕猎血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不知什么时候眼角竟然泛起了泪光,她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稀薄,她右手扶着腰,艰难的站起身,她想离开这里,她不想和他在这里待下去了。
就在她刚刚打算离开的时候,自己的左手忽然被那人拉住了,她回头看着他,那人慢慢的握紧了拉住她的手,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复杂,很悲伤,那一瞬间她赶紧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崩塌了一般,她回握住他,二人许久无话,最后还是她开口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她轻声道,慢慢的挣脱了他的手,挺着肚子,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络茸渐渐醒了,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她眨了眨眼睛,看见北科坐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睡去了,她温柔的摇了摇他,后者慢慢醒来,看着她,络茸笑了笑,那人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以后不要乱跑了,知道吗?”他紧紧的抱着她,低声道,他想让她知道,她不在的这几天,他有多担心。
络茸含着泪使劲的点着头,二人抱了许久,都不舍得松开,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放开了谁,络茸看着他的脸,眼泪忽然忍不住了,她带着哭腔道:“是姐姐……那人就是姐姐……”
“听我说络茸,”北科双手钳住她的双肩,想让她看着自己,“那不是我们的姐姐了,她是另一个人,她真的是魔……”
“不是!”络茸尖叫道,“她记得……记得所有事……记得我们……我看见了……她的脸,她的眼神……”她喃喃的说着,脑海里不住的回想起那个晚上的事情,她说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她看着她的眼神,那份杀意背后是难以言语的悲哀,她从未见过如此孤独的灵魂。
她就是郑雨潇,但是为什么,她要选择这样?
是因为这个世界负了她,所有人都负了她,将她逼上了绝路?
她心好痛,像是在滴血一般,难以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在这里了一般。
北科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知道络茸和雨潇的感情很好,他也知道络茸一直希望雨潇还活在她身边,活在她的生命里面,幸福的活着。
他清楚的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是郑雨潇了,但是怎么样才能解释给面前的这个人听。他把她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她衣服胸口附近的破洞,那是手指攻击弄烂的,他看见了络茸那块衣服后面新生的皮肤,他完全能够想象那个鬼面具到底做了什么。
她根本就是想杀了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放弃了。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里不忍,他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不忍心告诉她他才听说的一件事。
那个鬼面具要是真的不想这么做,杀了晟睿一了百了,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只身为他挡住了詹博旭的那一刀?
她已经不是那个郑雨潇了。
络茸不住的哭泣着,一遍遍的叫着姐姐的名字,北科抱着她,一言不发。
夜深了,天捕猎血坐在床上,不住的抚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她没有点灯,耳边是不住的蝉鸣鸟叫之声,她觉得烦躁的紧。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真的是她。
脑海里不住的回忆那时她是如何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将他们强行拆散,又是如何百般折磨她,揭开了那件灭族惨案的真相,是怎么样一步一步的将毁了她的希望,将她推入深渊。
表面上看来是她赢了,可是她早就输了,从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对天捕驭风动了情的那一刹那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她像个挑梁的小丑一样企图博得他的关注,本以为那样会将她从他的心里彻底抹掉,他从此只会记恨于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低估了他对她的感情。
明明都是灭族之仇了,明明都阴阳两隔了,为什么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自己已经对他百般的好,百般忍让,腹中都有了他的孩子了,本以为一切都会向好的发展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她回来了。
她不想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知道的是,驭风看见了她,可能还和她正面接触了,所以他的心才会那么痛,痛到昏倒在半路,她看见了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爱着那个人的,自己算是什么呢?辛苦了这么久,可能还不及那个人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低声叹着气,苦笑了一声。
这恐怕就是报应吧,她想着。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拉开了,她抬眼看过去,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手一挥,点亮了一旁的夜灯,他看着她坐在那里,眼眶红着,他心里有些难受,他慢慢的走过去,看着她坐下了。
二人许久无话,最后还是天捕猎血先开口了。
“原来你还会来找我,真是意外。”
她这话说的本是一点感情都不带,可是她自己的眼神却暴露了一切。
驭风顿了一下,道:“你说的不错,我是见过她了。”
又是无话。
天捕猎血苦笑着,她笑着笑着,眼泪不住的流下来了,明明已经想过了,明明早就预料到了,可是他说出来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心像是碎了一般,她似乎已经看见了未来,她不会得到他的,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她看不见他们的未来。
“你知道吗?”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天捕猎血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憋屈过,我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你成了这副模样,你凭什么啊,见她一面你就如此的失魂落魄,我天捕猎血怎么会卑微到这种地步,凭什么啊,就是因为我对你动情了吗!?是啊,我怎么会把自己玩进去了,我真的爱你啊!天捕驭风!”她哭喊着,眼泪不住的流着,驭风看着她的样子,沉默了。
她这两年对自己如何他心里怎么不清楚,她一次次的包容一次次的退让,他又怎么不知道,可是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每每拥抱她脑海里总是会回想起那个女孩的脸庞,那个雪夜她绝望的眼神,苍山之巅她最后的话语,他心里有愧。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他说。
天捕猎血看着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回来了。”她说,这句话是个陈述句。
“她没回来。”他说,这句话也是陈述句。
驭风拉着她的手,低下头,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他抬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心里确实忘不了她,这两年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她回来了,是真的,可是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抚摸着她落泪的脸庞,轻声道:“我对不起你的感情,可是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待你,真的对不起。”
他真诚的,温柔的说着,虽然这话在她耳朵里面听着那么讽刺,讽刺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她自己的内心,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卑微到了这种地步,他这种怜悯的爱,施舍给她的爱,她竟然都会心怀感动的收下。
原来自己,已经沦陷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