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潇倒在帝都监狱冰冷的地板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半阖着眼,看着过往的守卫,她听见他们说话了,却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想听。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的一遍一遍的闪现着,回忆着,她看见络茸赤身**的倒在血泊之中,她看见通通消失于天际,她看见驭风提着剑向她走来,她看见青鸟被他们杀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回忆起这些过往,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悸动了。
心是冷了吗?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这是帝都监狱一楼的牢房,关押的,是最低级的罪犯,她就这么被所在了一间牢笼里面,手脚都没有被束缚,守卫们也懒得看她一眼,南宫云轩也未曾派人来折磨她。
她像是被遗忘在了那里。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说,自己已经是个废物了。
她被关了两天两夜,看着窗户外面由亮变暗,由暗变明,这里的守卫把伙食随意的扔在她的牢房面前,她看着它们放在那里,守卫又将他们收走,而后又把伙食随意的扔在那里,而后有原封不动的收走,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她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一般。
她沉沉的睡去了,再也不想起来了,可是寒冷和饥饿却在不断的叫嚣着,她就像这么饿死、冻死,可是满脑子又回忆起他们最后的话语: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真的好残忍啊。
死亡是最后的解脱,活着却是永世的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自己睡过去几次,醒了几次,她听见远处传来了动静,像是那些人进来提审犯人的声音,他们打开了她的们,对她咒骂着,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将她拖走,她看着这冰冷的地面,心里竟有一种解脱的快乐,她实在是想不到,最后那个给予她解脱的人,竟然是南宫云轩。
她想笑,却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喉咙也是沙哑的不行,她不想听自己现在的声音。
那些人将她粗暴的架了出去,完全没有把她当做人来看,仿佛她就是一个死物,不知道小心半分,外面似乎还在下着雪,她觉得好冷,彻骨一般的冷。
他们把她扔上了刑车,关上了门,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偌大的空间里面只有她一人,她贴着冰冷的铁皮,发动机似乎是启动了,司机踩了油门,她被颠的厉害,浑身疼痛,但是还是如死了一般倒在那里。
这一切就结束了啊。
真好。
她脑袋愈发昏昏沉沉,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回忆起了当时出使东木的时候,那只大贝壳把他们拉去了那个叫做叨叨的神棍的家里,那人给了她一张纸条,说是她的命格,上面那一行字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孤者,众叛亲离也。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知道闻到了一些说不明的味道,她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慢慢的回忆着,不禁联想到了悠洺,她的实验室里面,经常都是这个味道。
难道自己的尸体也是由她处理吗?原来灵魂也有嗅觉啊。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那雪白的天花板,耳边传来了水滴的声响,她慢慢的看着四周,觉得这里格外的熟悉,好像就是悠洺的实验室。
她没死。
她伸手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觉得手背有些疼,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吊水,她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起身就看见了那个身着白色大褂的女人的背影。
那人像是知道她醒了,但是也没有回头看她,手上不知道在捣弄着什么,她转身拿着个什么东西,踩着高跟鞋,朝她走来。
“还想活命就喝了它。”悠洺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伸手递给了她,语气还是依旧冰冷,郑雨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个玻璃杯子里面有些淡淡的蓝色液体,苦笑了一下。
悠洺见她没有理会自己,倒有些不满了,她将那杯水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找了一个板凳放在了雨潇面前坐下了,她看着那人不死不活的样子,竟有几分心疼。
一个多月未见,她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她刚才为她检查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她那层单薄的衣服里面,全是绷带,她一身的伤痕,虽有慢慢愈合的迹象,但是却能想象出她之前的累累伤痕,毕竟光灵尽失,伤势怎么会轻。
那人瘦的不像样子,都有些皮包骨头的模样了,面色也是苍白无力,根本不敢想象她之前的模样。
“我怎么还没死?”郑雨潇垂着眼睛,低声问道,她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可是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醒过来了,醒过来现实还是这么残忍,这么无助,“你何必救我呢?”她一点也不想再活着了。
“不是我救你,”悠洺低声道,“是天捕驭风。”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不断的摇着头,悠洺见她举止怪异,问道:“你怎么了?”
“我不要……”她颤抖的说,“我不要他看见我现在这般模样……我不要……”她紧张的说着,害怕的说着,悠洺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没看见你。”悠洺说,“他和南宫云轩谈了条件,让你活命。”
郑雨潇愣住了,不动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了悠洺说了什么,她苦笑着,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他一眼都没看过吗?”她低声问道。
悠洺看着她,平静的道:“是。”
那个人蜷缩着,苦笑了几声,不动了。
原来他已经恨我到这种地步了,我还在自作多情些什么,那人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了……
做了那种事情,还祈求什么原谅。
悠洺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说这人真是麻烦,她看了看旁边的那杯水,不禁感叹这人怕是想死疯了,亏她还折腾了一宿了,给她弄了那种东西,真是浪费了。
她最后看了那人一眼,离开了实验室。
郑雨潇听着这里的滴水的声音,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想到,原来悲伤到了最后,是麻木。
天渐渐暗下去了,悠洺坐在她自己家的书房里面,台灯亮着,她的身体淹没在阴影之中,今晚天色阴沉,无月无风,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发呆。
她摇了摇头,心说今天自己是怎么了。
习惯性的打开抽屉,想在看看那本晟睿的笔记,毕竟她研究了二十多年了,也没有研究清楚,那些上古的文字太难破译,也不知道那个晟睿怎么会使用这种语言的。
她看着自己的抽屉,翻找了一下,心里一惊,她又打开了下面的两个抽屉,心说不好,那本笔记不见了。
她坐直了身体,回想了一下,心说自己难道把她带去实验室了,可是自己是多久带过去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安慰自己道,毕竟那个实验室是自己的,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可能带过去又忘记了,再说了,掉了就掉了吧,研究了二十几年了都没有结果,再给她二十年,她也不一定破译的了。
她忽然回忆起今天看见郑雨潇的那副样子,真是可怜,她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比她更悲哀的人,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一切的直觉告诉她,她就是晟睿那个不知名的计划的核心。
尽管她还不知道,晟睿究竟想干什么。
本以为这个郑雨潇身怀魔君的血液会有什么大作为,结果现在落得这般局面,光灵尽失,身体残疾,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
她不知道这个晟睿在打什么算盘。
从一开始这支试管被劫走,到最后她又从不归山回来,加入了皇室……不对,悠洺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问题,人造人不像传统的人类一般有血缘关系,千里寻亲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凭据那帮人凭什么相信她就是当时遗失的那个孩子。
她回想了一下这一批孩子,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一直沉睡的七皇子,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别人说,那人和这个郑雨潇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孪生姐妹。
真是奇怪了,晟睿做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干什么,而且那个小的已经二十年了都不见转醒,他的目的何在啊?
悠洺越想越觉得头疼,她又想起了那日南宫珩过来找她的时候的场景,她打赌那人绝对没死,而且一定和当年的晟睿有所关联,尽管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那个眼神,简直和当年的晟睿一模一样。
说不定这个南宫珩才是晟睿计划的核心,他说不定是要杀光所有皇室的后人以报当年903灭族的仇恨。
那就更奇怪了,悠洺想不通了,903灭族最大的罪人应该是詹文邕,可是为什么现在最惨的是跟当年灭族的事件最没有关系的郑雨潇?
她真的想不明白,头太疼了,她瘫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昏暗的实验室里面,一个人影闪过,那人穿着一件纯黑的斗篷,他拉开了悠洺的抽屉,外面微弱的路灯光照着他的手,他的手背上面有一个黑色的蜘蛛纹身,那人将怀里的那个东西放在了里面,然后关上了一半,他回头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郑雨潇的背影,愣了几秒,便消失在了夜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