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那只是两人的打算,齐王殿下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顾清芫觉得白澈最近来上杨宫的次数频繁了许多,当然这是相对于往常而言——虽然白澈本来就经常来上杨宫。
直到一日顾清芫看见白澈在沁暖阁里面和白玟下棋,万俟无端和楚泷侬靠在一边的软塌上,楚泷侬正在教无端下五子棋,因为无端嫌围棋规矩太多。
白澈偶尔抬眼,瞄的方向却是万俟无端身边的楚泷侬,言笑晏晏。
顾清芫当下黑了脸,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白澈片刻,便离开了。
当晚白澈就被顾清芫留在昭燕殿里面,白澈行了礼,顾清芫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却也不叫他起身,直接问道:“你对那位楚姑娘,什么心思?”
白澈看着她阴郁的面色,也知道顾清芫心里不虞,但他面色平静,道:“儿臣觉得泷侬特别。”
顾清芫咬了咬牙,心中冷笑着想“不愧是亲父子,性情都是一个样子的”,面上忍着不发作,口中道:“那你要如何处置她?”
“自是娶回府中。”白澈面色如常,直视顾清芫,“儿臣自然不会怠慢她。”
“娶回府中?”顾清芫这才冷笑一声:“那是什么位份?侧妃?还是侍妾?”
白澈一愣,目光有些惊异地看着顾清芫,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外头的内监通报“皇上驾到”。
顾清芫听了,面色更加难看,却还是收敛了怒气,道:“起来坐着吧。”
须臾白珣便进来了,行过礼后,白珣笑眯眯地执了顾清芫的手坐下,道:“你犯了什么错,惹得你母妃这般生气。”
白澈立起,一揖,道:“儿臣觉得楚姑娘很是特别。”
白珣略一思索,展颜笑道:“朕觉得泷侬那孩子与清芫年轻的有几分相似,却不是样貌上的相似,而是行为举止有几分相像。”
顾清芫一早就说了楚泷侬的真名,又说她年幼失孤,安稳度日才报了假名,白珣等人也不大在意。
顾清芫听见这句话,心里更加来气,道:“就算是澈儿看上了她,也要问泷侬愿不愿意跟他。好歹她与无端情同姐妹。”
问了楚泷侬,依照她的性子,没什么意外的话,她若是愿意跟着白澈,那就真真的是諔诡了。
白珣也不在意,派白岩去问话,在他心底,白澈看上了楚泷侬,也不是不可以,或者说是心底还是欢喜的,毕竟这个儿子在挑媳妇儿的目光上倒和他有几分相似。
白岩很快一脸见鬼似得回来了,楚泷侬的回复果然不出顾清芫所料,是不愿意,只不过她的“不愿意”看在叫她回话的是帝妃的份儿上,到底还是委婉了些——“民女无才无德,焉能服侍王爷”。顾清芫想着若是白澈不是王爷,楚泷侬恐怕早就把棋盘都拍在他脸上,叫他滚蛋。
在顾清芫心底,楚泷侬和白澈,并非不是良配,甚至她觉得楚泷侬的资质,也是极佳的。只是她教出来的养子,她焉能不了解,最起码现在,两个人不合适。而且岂止是不合适,看着楚泷侬对待白澈,那样子恨不得白澈有多远滚多远。
白澈想娶楚泷侬的事情便搁浅了,搁浅的原因简单明了:顾清芫。
尉施是在殿上的,当夜便与唐萧白桓鲜于冷三位近侍说了。
唐萧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心底也不是很乐意,道:“主子娶了楚姑娘,也没什么用处。”
尉施一脸惆怅地抱着剑,抬头望天:“萧萧,许是主子这次动了真情呢?”
唐萧没空理他那个“萧萧”的称谓,只冷笑:“你今天茶水喝多了吗?水都灌倒脑子里面了?主子是那种随意动情的人吗?”她愣了愣,觉得自己这样说显得自家主子仿佛有些凉薄,“就算是,那个楚泷侬,一没才二没貌的,主子能看上她哪一点?”
尉施低声咕囔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没才二没貌的吗”,见唐萧厉眼扫过来,换了一副笑脸,道:“还不是被皇贵妃搅合了。”
白桓听了半天,这时候才说了一句:“是那位楚姑娘,她不愿意跟着主子。”
鲜于冷还有事情处理,有些不耐,道:“你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情?”
“我是想说。”尉施道,“以后,那位楚姑娘,还是少招惹。”
其余三人沉默片刻,唐萧翻着白眼走开,唐萧一走,剩余两人也走了,只白桓一笑,道:“尉施啊,有本事,你便帮着主子把楚姑娘娶回府中,否则你不惹她,也是白搭。”
尉施闻言笑道:“哎呀,讨姑娘换新,这事儿,我最擅长了。”
白桓闻言沉默,也翻着白眼走了,心道,你擅长个屁,六年了,也没见你和唐萧有什么进展。
尉施自告奋勇的结果就是次日晚上收到了齐王殿下的亲切问候。
看着垂手而立的属下,白澈揉了揉眉心,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他想把尉施的头拧下来。
沉默片刻,白澈翻着手中的《食经》、《本心斋蔬食谱》和《筵款丰馐依样调鼎新录》,想起万俟无端笑吟吟把书放在他手心,面上一片笑意,眼底冰凉却隐约可见。
“阿楚武举过后就会离开了,她不喜拘束,更爱自在的活着,齐王殿下你若是对着阿楚有着几分真心,就不要打搅她的生活了。”
“她入我王府,本王自是不会怠慢了她。”
“无端问一句:以什么名分入你王府?王妃?侧妃?王姬?侍妾?卑妾?莫说是侧妃姬妾,就算是入碟的王妃,阿楚也不愿意做。”
万俟无端眉眼依旧温和带笑,但白澈却生生受到寒意,从她的眼底口中,一种寒意打心底里蔓延开来。
白澈看着尉施,平静道:“本王叫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到了吗?”
尉施垂眼垂首,道:“还没有。”
白澈笑了一声,把书掷到他脚下,道:“没查到还有空闲心思管旁的事情,看来事情还不够你忙的。从今日起,本王的周遭事务都归你管去,若是出了差错,你就滚回齐州去。”
尉施看着被砸得掉页的书,背后冷汗透出,他本想楚泷侬是厨子出身,想必定是喜欢这类书籍,去库里面翻了出来送过去,哪想到却是现在这个光景,当即跪下:“属下知罪。”
白澈现在看着他就有些心烦,“滚出去。”
——
上杨宫。
楚泷侬执了棋子,在和顾清芫下棋,万俟无端靠在软塌上吃着点心,过了一会儿她坐不住,哼着“知更雀”的调子,拿着糖糕去看两个人下棋。
她心里还记着陆衡浦的话,“知更雀”也良久没唱了,只哼调子也没人起疑。她轻轻靠在楚泷侬边上,双脚挨着她,懒懒得靠着枕头。
楚泷侬下了一子,转脸笑着去捏她的脸,道:“怎么这样懒。”
万俟无端翻了个身,笑眯眯地看着楚泷侬,突然道:“皇贵妃,你为何不禁止白澈进上杨宫。”
“那是我养子。”顾清芫捏着棋子下了一着,置了白子轻轻翘在棋盘边上,失笑道,“他每日都是要来请安的。”
万俟无端期期艾艾地哼着调子,爬起来坐好,看着窗外的秋千架子,道:“阿楚,我想打秋千。”
楚泷侬转脸看了外面一眼,笑道:“那就去啊,没人会去拦着你的。只要你小心些,别掉下来。”
万俟无端笑吟吟地应了,也不走门,直接从窗口掠了出去,让殿外的几个宫女下了一小。她这样子倒让楚泷侬想起来,她家无端武功高着,她那是瞎操心。
但心里虽觉得瞎操心,眼睛还是跟出去看万俟无端立在秋千上,身形倒是稳稳地,她试着荡了一下,随后便越荡越高,几乎要飞起来了。万俟无端荡到高处,见面前不远处开着桂花,伸手便去碰,她一伸手,身体已经离开了秋千,楚泷侬看得一跳,惊呼:“无端!”
万俟无端顺势身体贴上了桂树,当真是贴上去的,她一踩枝丫,手里挟了一把桂花,身子一转就平平落地,笑着跑过去,给楚泷侬看。
楚泷侬手抓着窗棂,被她的举动吓了个半死,看着万俟无端的笑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半天身心才慢慢稳下来。
万俟无端这次从正门进去,恰好遇见白珣进来,她叫了一声“父亲”,就欢欢喜喜地跑进殿里,把手心的桂花放在小几上。
白珣对万俟无端的行为举止颇为宽容,楚泷侬见白珣进来,半个身子立起来,就要起身,白珣一挥手,道:“你坐着吧。”她才坐回去。
白珣见万俟无端笑得开心,问道:“凌生遇到了何事,竟这般欢喜。”
万俟无端靠着楚泷侬,笑吟吟地一直窗外的桂树,道:“我把桂树最上面的花摘下来了。”
白珣见窗外的秋千依旧一荡一荡,也知道她是怎么摘花的,只道了一声:“下次在这样闹,小心摔了腿。”
他虽然言语略有责备,但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万俟无端笑得欢喜,道:“父亲,明天能让我和阿楚出去吗?”
“出去干什么?”白珣随意捡个位置坐了,就有宫女立即奉茶上来。
万俟无端笑意吟吟道:“糖糕。”
白珣失笑一声,也不想太拒着她,笑道:“也行。”他想了想,道,“白岩,明儿让澈儿带着他们去阑城逛逛吧。”
楚泷侬听了白澈的名字,手一抖,黑子险些脱手,惊得险些转头,但她还是敛住了,只看想顾清芫。
顾清芫神色不虞,没什么表情,只秀眉皱起,她用力捏了捏棋子,良久才道:“早去早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