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殿的日子过的闲适自在,却也有些乏味,所以緗玥白天在妍月素馨的陪同下去在花木扶疏的庭院走走。那里有一丛丛形态奇特而秀丽的树冠,这些树木长得枝繁叶茂,高低有致,色彩层次分明,微风吹过,各色花瓣随风飘落,有时也会自己一人四下走走,到湖畔的那座小巧凉亭中坐坐,看风拂翠柳,鱼群逐嬉。
而夜晚緗玥则会静静坐在书房待上半夜,翻阅翻阅书籍,直到困乏之极才会去睡。妍月素馨对此都很不解,其实事实只有緗玥自己知道,太早睡,总会睡不入眠,墨漓的影子总会不期然出现在自己梦中,干扰了心境。不敢去想他,只能如此!
“主子,夜凉,披上这披风再看吧。”一件浅紫色绸缎风衣已披在书案后緗玥肩上。
“嗯,谢谢,你们下去休息吧,我再看会也就睡了。”回首看向立在身后的妍月,温和的笑容里有丝无奈。虽然几次纠正她们对自己的称呼,可她们依然坚持,最后只妥协免了那些繁琐的宫礼,这才告一段落。
看着妍月她依言下去休息,緗玥才把目光重新投到书上,这些都是神族的一些史记,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炎王,多了解总是有益的,而且既打发了时间自己也确实产生了兴趣。
然而,被打破的心境却无法回复,书上的字不断在眼前跳动,就是无法看进脑海,怎么了?是累了吗?可是现在还未太晚吧?回顾安静听不到丝毫响声的书房,终于决定起身走走。
去哪呢?揉揉昏沉的太阳穴,想到白天在神殿外路经偏僻处的一大片紫竹林,此时月下看起来也该别有一份意境吧。思及此,也不再做犹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件风衣是妍月她们特制的,因为緗玥还是凡人之体,易侵风寒。而这件风衣不厚,却不知何种蚕丝所织,保暖挡风,而此时出行披着再好不过了。
轻轻打开房门,门外果然空无一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两丫头倒也听话乖乖回房了,这也是她努力争取的结果呵。
没了人的跟随,一个人在月下散步倒也自在,周围的路径和树木花草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如披上一层隐约的薄纱,朦胧而柔和。
凭着记忆,在小径上左拐右拐,到了!映入眼帘的豁然是白天看到的紫竹林。在如水的月色笼罩下,挺拔清新的紫竹如渡银霜,竹影婆娑的林中袅袅绕绕的白雾,如入仙画之境。
真美!素爱竹,爱它的清新淡雅,朴素中内有傲骨,却不张扬。此时在月下观赏,这种意境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正当緗玥沉醉于这如画之境时,耳边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婉转却哀伤,如恋人间的倾诉。这琴声有着莫名的熟悉,听得心也不由自主的揪痛。定心辨之,这琴声是至林深处弹奏,循着琴声而行,兜兜转转,已入林的深处,而越往里走寒气越重,温度也似乎一下低去好多,即使穿着特制的御寒的风衣,可还能感到寒气的扑面。真没想到这紫竹林,竟是这般大,不知不觉已行至了半时辰吧?
琴声离自己也是越来越近,就在前面了!心中一阵欣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到了!当一切映入眼帘,脚步却生生止住。
略高的一平石上,一人盘膝而坐,静静低首,指尖抚琴,乐声飘然。柔美的旋律,凄楚动人,音韵绕梁,恍然入梦。几缕发丝悄悄滑落在那人脸侧遮住了面容,只觉得林中烟雾缭绕的围拢着那人的周身,宽松的腰身随风飞扬,风姿绰约,朦胧月色下的他,仿如仙人,随时会乘雾而去。
眼前的一切美得让緗玥不敢惊扰。似乎被緗玥细微的脚步声所影响,那人停下了正抚的琴,诧异的抬头,,那完美如雕刻出的脸庞,却是处处精致,温润如玉,淡淡蹙起柳眉衬得如娟的水眸中渗透着罕见的温暖和轻柔,却又如远山般雾气朦胧隐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紧紧抿着的薄唇犹如半开的桃瓣。只一眼,便让緗玥怔愣在了原地。他的美不是妖媚惑世的美,而是若池中莲,月下仙,不沾一丝烟尘。优雅高贵,美的摄人心魂却遥不可及。
即使只是这样不言不语的看着你,却能让你锁住目光难移分毫。仿佛受到蛊惑般,一步一步走近,近的触手可及那人的脸庞。
他好瘦,都没好好吃饭吗?瘦削绝美的面庞呈现不自然的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单薄的身体仿佛能被风吹走似的,让人不由的心疼!而且,他不冷吗?身上只着了件青色的单袍,然这林中的夜晚竟是出奇的寒冷,能抵御严寒的肆虐吗?
看着那双依旧怔望着自己的美丽大眼中有着惊喜,还有沉淀的哀痛,仿佛能看见自己的灵魂深处。心不可抑制的悸动,不明的情愫在心中盈满,緗玥缓缓抬手覆上他的眼角,想要抹去那人眉宇间让自己刺目心痛的哀伤,那人不闪也不躲,任由緗玥的手轻抚在自己冰凉的脸颊。
“怎么这么凉?都不加件衣服?”不由自主的轻责出声,这人纯粹在糟蹋自己吗?手下那肌肤上如冰般的温度让緗玥狠狠皱起了眉头,收回手解开自己身上的那件御寒的风衣,披在那人身上,并细细为他理好。那人依旧失神的盯着自己,任由自己作为,眼角竟缓缓有晶莹的泪珠渗出。
“你是不是认识我?”察觉他的异样,緗玥低低开口。妍月曾说过自己这张脸与前世的自己还有八分相似,那他见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啊”闻言惊慌回神的那人有些失措“不,不认识”一抹苦笑缓缓绽开在那完美的唇角,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投下淡淡的剪影,静静的脸庞,脆弱而又美丽。。
“呵,我叫緗玥,是循着你的琴声而来的,所以在深夜冒昧的打扰了!”不解那人瞬间的惊慌从何而来,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吗?“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没事,也就是闲来弹弹,谈不上打扰,打发时间罢了。”对上緗玥的疑惑,也只是笑笑“因为平时极少人来,所以一时震惊未能反应,你莫见笑。”
“那不知阁下该怎么称呼?”原来时这里极少人来啊,也是,这里这么僻静,又不同寻常的寒冷。
“我叫长孙子琅,你就叫我子琅吧,我叫你緗儿可以吗?”柔柔的语调扬起一个粲然的微笑,刹那间恍了緗玥的心神。
“当然可以。”緗玥垂眸掩去眼中的惊艳。
“这个,还是你披上吧,这边太冷,易风寒侵体。”回手欲去解身上的披风,却被緗玥按住。
“我不冷,你披着吧。”那人更需要温暖吧?他在这边肯定待了很久了,不然怎会那么冰凉。其实这边温度真的好低,即使是穿了不算薄的衣物,可还是会冷得微微颤抖。如不是看不到皑皑白雪,和林外依旧绚丽的花草,真怀疑是不是到了严冬。
“我没事,已经习惯了,还是你披着吧!看嘴唇都冻青了!”轻柔的眼神却很执着,重新将披风披在緗玥身上。纤长的指尖滑过緗玥的唇瓣,在緗玥心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久久回荡。
“不介意的话去我的居住喝杯茶吧,那边会暖和些。”看出緗玥眼底的担忧,莞尔一笑,刹那风华尽现。
“呃,好。”不去想是否会给琅造成打扰,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分离。
帮长孙子琅收起琴具,随他来至一处不起眼的小屋。
这里就是子琅的居所吗?略显萧瑟。进了里面,室内的摆设一目了然。一桌一椅一床,床上一袭雪白的薄被,虽简单倒也干净得不染纤尘。若不是空气中淡淡的有长孙子琅身上的温馨的清香,真怀疑这么一个谪仙似清雅的人会居住在这连下人房间都不如的地方,跟冷宫有什么区别?不觉委屈吗
似是明白緗玥的想法,长孙子琅只是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其实这边也挺好的,清净,不会有谁的打扰。”
“你很怕人的打扰?那我”有些踌躇,才意识到自己轻易应允的冒昧。
“别多心,忘了还是我邀请你的啊?”还是一成不变的温润微笑多了一丝调侃,奇迹安抚了緗玥心中的不安“其实也不是我不拒绝别人打扰,而在这类似冷宫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进来。难得你不嫌弃,会过来陪我喝杯茶。”
“那我以后就多多过来,怎样?欢迎吗”淡然的笑语,只有緗玥才明白心中暗沉的期盼。
“你来当然好,只怕!”未完话语被突兀的停顿,低垂的眼眸掩去不可碰触的伤痛。
虽听到他的语言又止,却没有继续追问,但某种想法却在心头悄悄萦绕生根。
夜已在两人时断时续的交谈中很深,一壶清新的好茶也在不知不觉的斟添中见了底。摇着见空的茶壶,子琅笑笑欲再泡一壶。
“子琅,不必了,时间已很晚了,我也该告辞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伸手拦住欲重新添茶的长孙子琅,柔柔一笑。
“怎么?你就要走了吗?我还不想这么早休息!”眼底瞬间涌现的失落纠葛了緗玥的心。
“
不早了,已经很晚了,已过了四更天了,你再不休息天就该破晓了!”笑容依旧,虽然两人之间话语交流得不多,但空气中流动的默契静谧还是令人流连。他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天,就快亮了?”将留恋的目光投向窗外,呐呐的自言自语有緗玥读不懂的忧伤,复又把目光重新投在了緗玥身上,轻细的声音几不可闻“那你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看到緗玥眼里的吃惊,急急补充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今晚可以留宿一晚,聊聊天,明早再走吗?”
看到子琅急到满面通红,不由暗自发笑,没想到这么一个淡然的人竟也有这种窘迫的神情,其实自己并没往别的上面想,面对这么一个谪仙似不占烟尘的人,不会产生这些玷污的误解的。
其实留下自己倒没什么,自那晚的失身,緗玥的心也被尘封了,人反而淡然了,既然已丧失了爱的权利,那还顾及什么不利的影响呢?但是子琅不一样,不希望任何不利的传言伤害到他,即使只相识了一晚,他的纤柔淡雅已篆刻在心,不知觉就想守护,而且,她回去还有着别的打算呢!
“子琅,我今晚不回去,身边的人会担心的,我改天会来看你的。”柔柔的微笑却执着,心想若真不回去,只怕妍月素馨那两个傻丫头只怕会急坏了,以为自己失踪了呢!
只是这句话却被对面的人有所误解。望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心底一阵阵不可抑制的疼痛:身边人?也对,千年了,那人身边肯定也有了人,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了!怪谁?只怪自己咎由自取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泪渐渐模糊,还会见面吗?
转身告别离去的緗玥,并未注意到长孙子琅眼中的深深哀痛,蹑手蹑脚回到寝室,所幸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为緗玥省去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