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光晕照在齐绍身上,他撑着地板想爬起来,试了几次后软软的摊坐在地上,胃疼加上全身虚脱无力,额头的汗水几乎凝成细小的水流,不停在往下趟。
“你怎么了?”徐舜华见状,伸手探过去,发现他额头滚烫:“你发热了,怕是今日在水里泡久了,傍晚吹风寒气入体。”
齐绍想,他可能真是高热之症,他没有揣摩她为什么会出面在他的中正殿,也没有猜测她的心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额头上的那只手上,让他只觉的脸颊像是被拿在火上烤一般,烫的全身都好像被放在滚水里煮。他推开额头上的手,别开脸:“谁让你过来……出去……”
徐舜华才懒的理他,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扶起。
齐绍别扭,执拗的不肯起来。
“你起不起来?”徐舜华生气的丢下他的胳膊,站起身嘲笑:“殿下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不,我看是三岁小童也不如,一不高兴便滚到地上闹别扭连,这连三岁小童都不耻去做。”
齐绍黑黝黝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怒意,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猛的站起来。待人刚站好,他脸上挂着得意,嘲弄的扬起嘴角对着徐舜华,他长睫轻闪,瞳仁灵动,水晶珠一般的透彻璀璨。
徐舜华还来不及惊艳,便见他双目阖拢,重重的倒在地上。
噗咚一声,因为隔的太近,徐舜华耳边都感觉被炸开一般。她忙蹲下身去查看齐绍的情况,声音忍不住带着一丝急切。
倒是不担心齐绍的安危,她出现在这里被人看见自然是不妥,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把人丢在地上,趁没人看见偷偷的离开。不想玉莲生打了热水走进来,见到齐绍倒在地上,吓的魂飞魄散。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玉莲生抱起地上的齐绍放在榻上,齐绍晌午回来时一身湿漉漉浸着水,整个人泡的嘴都白了,他猜测现在可能是风寒入体发了高热。这高热症可大可小,也来不及问殿内出现的少女是何身份,焦急的道:“麻烦这位小姐拧了帕子放在殿下的额头上降温,奴婢这就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徐舜华只得接过玉莲生手上的锦帕,心里极不情愿的去把帕子拧干。看看了消失在殿外的人,她把帕子折好放在齐绍的额头。
齐绍烧的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有个人影晃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人虽长的弱小,手上的力气却并不小,死死抓住徐舜华的手腕,令她一时也挣不开。
徐舜华挣不开,心里懊恼,干脆另一只手出拿了上去,一只手挣扎另一只手去掰齐绍的手。
“别走……”齐绍睁开眼,晦暗的眼睛闪着一抹光:“你不要走……”
“放开我!”徐舜华哪里会听他的,却也一时动弹不得。
齐绍从矮塌上坐起来,抓着她的手,定定的望着她,也许是因为发热整个人都变的格外脆弱,他开始反省起来:“宫里的常态亦是捧高踩低贯了,除了玉莲生,我谁也不信……我不信宫里的人,不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我看见小九捉了毒蛇想吓你,想着我提点你一些也算是与你扯平,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你会不会被那条蛇吓到……”
齐绍心里带着一些愧疚,看了一眼放在地上徐舜华带过来的吃食,眼光柔和了许多:“总之……我知道是你谁,你是傅国公的外孙女,你与那些欺软怕硬的人都不一样,我算是欠你一次。”
徐舜华闻言,静静的放下手不再挣扎,顺势坐在矮榻边,静静的看着齐绍。
他的转便自然被徐舜华看在眼里,齐伊伊用来吓她的蛇反而显的可爱无辜,真正可怕的是齐姓人,骨子里流的才是毒血。不要说被咬一口,只要是被惦记上了,注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齐伊伊不过是想捉弄人,便拿毒蛇出来,以后她想害人,指不定的会干些什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她憎恨齐姓,现如今拿姓齐的人也没有半点法子。
齐绍年纪小骄傲自负,看似天生反骨,却最好欺负。不过随便找个宫人一问,便知道他在宫里过的有多落魄可怜,身为皇子却连饭都快吃不饱了……或许她也有欺善怕恶的本事,本想趁闻香睡着了,特意把留好的晚膳带过来羞辱齐绍,好出出气,反正姓齐的她一个都想放过,先从最好收拾的开始。
但是,似乎齐绍误会了什么……
徐舜华正要说话,齐绍又亮晶晶的闪着眼睛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我知道在这宫中,没有人把我这个八皇子看在眼里。甚至是刷马桶的太监,都能当面奚落于我。”齐绍松开徐舜华的手,精致的脸扭曲的有些狰狞,嘲谑道:“你听过皇子去钻别人裤裆吗?这等侮辱对我而言还算是好的了……今日你也见到皇兄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吧?”
徐舜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生出羞耻,连忙道:“殿下你好生休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得走了,若是被徐昭仪知道不太好。”
“好。”齐绍点点头。
徐舜华从矮塌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殿门口,不用回头也知道齐绍一眼盯着她。
是阿,哪个皇子会遭受胯下之辱……想到今日花园里那一幕,若是他们稍为顾念一点血缘亲情!
徐舜华转过身,对着齐绍道:“往后,我可以常常来找殿下一起玩吗?”
齐绍的头发以玉簪束起,孤瘦的身子半缩在被子里,他璀璨一笑,似雪霜姿:“华姐姐。”
“你好生休息吧,我若再进宫就来看你。”
徐舜华说完,一口气跑了出去殿外,正要从小院子里离开,却见到玉莲生一个人端着一个碗回来了。
小院里有一颗笔直的椿树,徐舜华想也不想,侧身躲过去藏在树后。
玉莲生进了殿内,小声的道:“殿下,你用被子把自个儿裹好,捂捂汗。当值的御医都去了九公主那里,九公主受了惊吓,暂时挤不出人过来。晚点奴婢再去请,你先把这碗姜汤喝了。”
徐舜华自然是知道九公主那里哪有那么多御医,明明就是没有御医愿意过来为徐绍看诊。想起最后徐绍的笑容,她心里突然一酸,却还是转身走了。
半晌,玉莲生特意在院子里找了半圈,确定徐舜华真的走了以后才回殿内。
齐绍已经从矮榻上起来,走到书案前坐上,执笔练字。
“方才殿下的高热装的太像了,奴婢吓的心惊胆战,生怕您出一点事。”玉莲生上下打量一翻齐绍,这才放下心来。
齐绍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只是垂头:“让桂宫的棋子盯着就好,不要再轻易行动,我们能用的人本来寥寥无几,不能出一点差错。”
齐绍捏着笔的手骨结因为用力显的发白,四皇子那里埋的棋子被发现不说,今日他还差一点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