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大嵩京城天牢内。
身穿朴素的红色公服的赵辰支开狱卒,在文妃乐文姒的陪同下走至康宁王赵仁的牢房前,牢房内潮湿又安静,滴水声滴答作响,昏暗的烛光打在赵辰脸上,让本就消瘦的赵辰看上去更憔悴了一些。近几年是丰年,国内一派祥和杂事不多,照理说这是皇帝享福的好机会,然而在赵辰脸上却完全看不到任何富态。赵辰生得白白净净,丹凤眼,鹰钩鼻,络腮胡,根本看不出已经人到中年。而牢内的赵仁满脸胡须,脸色乌黑,双眼浑圆,鼻大嘴宽,一对招风耳,耳垂厚大,虽然衣服打着补丁,但一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来自富贵人家,和赵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为嫔妃,随同的乐文姒自然跟在赵辰身后半步,她身着紫色大袖服,下穿白色襦裙,身披凤纹霞帔,头插簪钗首饰,水润的肌肤吹弹可破,除了唇边有颗美人痣之外,脸蛋与乐文姝生得可谓一模一样,如果用珠圆玉润来形容乐文姝的话,那么骨感美人一词放在乐文姒身上是在合适不过了。乐文姒手拿竹提篮,似乎是想给赵仁送些吃的。
“皇兄,你就吃点吧,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羊羹(羊肉葫芦头泡馍)。你要是怕我下毒,那我亲自为你试菜,这总行了吧。”赵辰从提篮中拿出海口碗,对着牢内的赵仁说道。
“皇上,你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叫我皇兄呢,您也太过客气,叫我康宁王吧,我还是听着名字更加安心。”说着赵仁背过身,面朝墙壁,看都不看赵仁一眼。
“现在没有他人,私下我还是称呼你为皇兄吧。”赵辰说。
“不敢当,不敢当,皇上您要是真讲兄弟情义,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赵仁边说边甩弄起手边的茅草。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陷害你的计谋全都是高太后与赵腾策划,那时我羽翼还未丰满,只能听他们差遣,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代他们发声罢了。”一提兄弟情义,气氛立马尴尬了起来,赵辰自知理亏,只能把责任都一股脑儿地赖在了太后和赵腾头上。
“皇兄啊,你可知,全城都为你的安危急白了头发,包括我也是。我也知道这些年真是亏欠你太多,所以我想做点补偿。”赵辰继续说。
“补偿?我需要什么补偿。现如今,我妻离子散,沦为没有自由的监下囚,我已经不敢奢望太多,能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赵辰说着低下了头,抬手擦了擦眼角,似乎有泪水划过。
“说实话吧。把你和你的同僚带回京城是太后意思。太后警戒你们,虽然你已经失去兵权,但在军队中的名声反而更甚从前,太后他们就怕你一句话挑起哗变,让事情越来越复杂。”赵辰说。
“所以呢!”赵仁摊了摊手。
“所以,太后处心积虑地想至于你死地,如果不是山林党派对你严加保护,你早就死于非命了。”赵辰突然抓住赵辰牢房的铁栏杆大力摇动,动静颇大,这时赵仁总算是回过头来看着赵辰,不知道他是被声响惊到还是被赵辰的话惊道。
“可我的夫人还是意外去世了。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这一定与你们有关。”赵仁叹气说道。
“不是我们,而是和太后有关。在对待你这事儿上我可是中立,没有对你加以保护也没有迫害。况且,即使山林党派人全天候保护你的安危,但这也只限与你一人,他们可没有多余的精力保护你身边的所有人。”赵辰说。
“您是皇上,没有您的默许,那些下人们又怎么敢动手!即使我有罪,我夫人可没有任何过错,高太后怎么能对我平白无辜的家人下手。我是不是威胁你们还不清楚吗。当初是谁为你们四处征战打下江山,当初又是谁放下兵权甘愿受罚。我的赤胆忠心,却被你们无数次利用,最终尽然变成了为我自己送葬的催命符,我实在难以接受。我看你们怕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心中的邪念诞下的幻象罢了。”赵仁指着赵辰的鼻子说。
“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赵安晓出逃在外,随时都有可能出状况,这让我们如何放心。”赵辰说。
“你们敢动赵安晓试试!”赵仁突然失态,大吼起来。
“我可没有蝇粪点玉!你应该明白,对我们而言赵安晓的确是个威胁。太后把你们都押回京城,为的就是引赵安晓出现,如果不找到他,只怕后患无穷。可我想到了个折中的法子,既能让太后同意放你们一马,也能让你们父子团员。”赵辰说。
“呸。”赵仁不回话,而是朝地上吐了口痰。
“皇兄,你先别激动,但听我的方法也无妨。其实当年抄家,我康宁王府上的物件一样没动,现在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康宁王府恢复如初,如果你能退一步,我就能让你离开这臭气熏天的牢房搬回康宁府。”
“你今天怎么了。大发慈悲了?”赵辰不屑地说。
“当然,你的活动范围会被限制在京城内,我也会派专人在康宁王府四周盯梢,汇报你的一举一动,但只要你安心度日不参与政事,我绝对不会让太后加害与你。”赵辰说。
“士可杀不可辱,你觉得我会高兴吗?”赵仁反问。
“就算屈辱度日,那总比现在囚禁在牢内好吧。而且,我觉得你一家老小听到这消息绝对会喜出望外。”赵辰说。
“那赵安晓怎么办。”赵仁问。
“赵安晓的话,自然是需要在我们的看管之下。你可别怪我不顾血缘,官场上有些事情只能大义灭亲。但如果你能说服赵安晓乖乖听话,那他出逃在外的事情我也会既往不咎,并说服高太后在京城为他谋份文职。”赵辰说。
“笑话,这不就相当于是软禁吗。我们康宁王府都是铁骨铮铮的热血汉子,绝对不会轻易屈服。况且,就算我亲自出马游说赵安晓,你觉得会有作用吗。事已至此,我很难相信你们会放我一马,我也相信赵安晓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绝对会为我讨个公道。”赵仁说。
“皇兄,别傻了,现在大嵩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大家伙儿的日子都好着呢,怎么会响应赵安晓的号召起兵呢。退一步讲,即使你原来那些部下有起兵的意思,他们也只不过是些强弩之末罢了。虽然我不想看到哗变发生,但即使有个万一,靠我现在的军队实力,三下五除二就能结束战斗。这利害关系你可好要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赵辰说
“恕我直言,皇上你变了,以你往日的心高气傲性格来说,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但我突然感觉皇上你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身不由己的结果。”赵仁突然画风一变,客气地说道。
赵辰本来已经做好被赵仁痛骂的准备,毕竟他对赵仁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和解原谅的。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赵仁的态度会这么快就缓和下来,受宠若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悦色。于是,赵仁鼓起勇气,将他此行的真正意图慢慢道出。
“不是我变了,而是整个朝廷需要变!皇兄,接下来我准备对大嵩大刀阔斧地改革,我相信这次改革会定让嵩朝的辉煌永续下去。新的宰相我都想好了,由礼部尚书王鸢出任。皇兄你听着,大家知道你在大嵩内的声望极高,在高太后眼里你就是她的心头大患,但对我而言,我现在需要有人支持我的改革,山林党会有何反应我还不能预测,但如果有你相助,我相信我的新法在民间定能被欣然接受。如果我改革成功,高太后必定失势,到时我拿回权力,我一定免去高太后强加于你们身上的一切罪名,并重用赵安晓,让你一家安享晚年。皇兄,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不希望新法还没出生就被高太后扼杀于腹中。”
“哦,赵辰难道真的开始反抗高太后了吗。如果需要改革,王鸢倒是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为人刚正不阿,是革新派的领头人物,选他正合适。但听闻山林党的王鸢对赵辰有不小的意见,不知他是否会摈弃前嫌同赵辰合作。不过求人时候的甜言蜜语我见过太多,得势后的忘乎所以我也屡见不鲜,即使赵辰把他的宏图大业说得花好月好,我依旧不能相信赵辰这小子,我已经被他背叛过一次,又怎么能肯定他不会再背叛我一次呢,又怎么能确信他不会半途而废、偃旗息鼓呢。虽然我也对高太后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但我如果帮赵辰,不就等于同他坐上了同一条船吗,这小子的名声本来就不咋地,万一改革失败,我岂不会被他拖下水,同他一起成为大嵩的罪人遗臭万年。这么想来,倒不如壮烈牺牲来得痛快,至少能让我保住晚节晚。”赵仁心想。
“那么,皇兄如果你想和解,随时都能叫狱卒通知我。饭菜我就留下了,我知道你平日吃惯细粮,天牢的粗粮对你而言难以下咽,我今后每日都会派人送些饭菜供你品尝。如果你还是担心饭菜有毒,大可将其分与其他牢犯享用,只要他们不出事,我想你也不会出事。”赵辰说。
“”这时,赵仁又背过身子去不作任何回答。
赵辰看他此行并未取得赵仁的完全信任,赵仁也没有继续回应的意思,就叫乐文姒放下饭菜,同她一起缓步离开天牢。
“安晓,但愿你在异国他乡能够平安。”目送着赵仁离开,赵辰自言自语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