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见她说话行事,深得自己心意,不由得开心,若是他日回到自己的世界,将她带在身边,也可消得自己在那北俱芦洲千年等待的寂寥。想到这里,她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的那段往事,心头便如尖刀乱搅一般,但是疼痛感已经因为麻木而忘记了,剩下的只有慌乱和颤抖。她虽然已经修得天道,但这月宫法门与佛、道两家大相径庭,前者超脱苦海而成空,后者不滞于天地而任逍遥,动情动欲,都成不得正统道果。可是月宫法门,心法非玄非空,却在一个玉字,也就是说,越是情根深种者,越能负苦修行,越是法力高深者,越难解脱心劫。虽然至今为止,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痛定思痛,还是让她流下泪来。
“师父!师父!”无名摇着陈远的肩膀,大声地喊,陈远方如梦初醒,问:“怎么了?”
“你的眼睛……流血了!”
陈远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右眼疼的厉害,刚刚却未察觉。她连忙擦干脸上的血,五心朝天端坐在火凤背上。
火凤见前方有一株梧桐,冲天而起势百米,于是盘旋而据于侧枝之上。此时日已向西,东天月牙初露,陈远自眉心打开天眼向月中望去,见其间荒芜,并无神迹,心中更莫名生出许多不安。
无名肚子饿,虽然并不担心自己一个人离开,教主会不会有危险,但是她自己却不敢一个人在这深林里到处闲逛,更何况还是夜晚。她握了握手中的羽毛。
陈远魂游太虚,忽见前方正有一名男子踏雪而行,这人穿了一件黑色长袍,又用围脖紧紧裹住脖颈,陈远站在他身后,只看到他一个背影,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程志……”她轻轻唤了一声,只有她自己听得到,也许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她才会突然变得胆小怯懦,突然变得不像是自己了。程志缓缓地走,她便慢慢地跟,直到那个人从眼前消失。陈远突然感到一阵心痛,这心痛她已久违了,以至于她竟变得开心起来,因为她还以为自己早已成为了那连心痛都做不到的废人了呢!
她听到有人在耳畔唤她:“师父!”——是无名,那呼唤越发地迫切,而她却不愿意醒来,纵使那雪地里早已不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只留她孤零零一个人。
胸口的疼痛越发强烈,她突然从意识中清醒过来,却见一柄长剑,正扎在自己胸口的正中央,出剑人抽出长剑,又去砍她右臂,她望了望四周,无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好在尚有一丝气息,火凤却不知去向。眼前这人穿了一身道袍,留了髻,陈远一见他脸,“刘海蟾!”三个字脱口而出。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自己的右臂已经被砍了下来。
那人更不算完,抬剑又削她左手,陈远痛得差些昏死过去。
她自修道以来,从未受过如此重伤,因为月宫法门不修金身,她到如今也不过是**凡胎。胸口被捅,断臂之痛,与凡人并无二致。
且对手又是金仙级别的高手,她若此刻舍弃肉身,恐怕会正中敌人下怀,魂魄一旦离体,立刻就会被控制,到时候要杀要刮,还是要身形俱灭,就看别人心情了!
陈远此刻危在旦夕,却突然将左手往那剑上迎。
刘海蟾见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真信了陈远已经放弃逃走,改速死速决的战术了。可当他长剑砍到陈远手臂的一刹那,长剑划过了手臂却如同划过了空气一般,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将她的手臂削断,而陈远此时的指间已经触及了他灵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接着,身体化作一道道流光,蒸发进空气之中。
陈远拾起断臂接上,一面运法力疗伤,一面想刚刚刘海蟾的那一笑,若真是刘海蟾,是绝对不会中自己刚刚那一招的,因为她在月宫修行时,刘海蟾经常去玩,她所学的一招一式,刘海蟾一清二楚。所以那么自信得手的一笑,绝对不会是刘海蟾。那么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在异界要与自己为敌,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她想不明白此人为何会将自己的分身变为刘海蟾的模样来袭击自己,若此人跟自己一样,是从自己的那个世界来的的话,那只有落魄道人能有这等实力,且要与自己为敌,可她与落魄道人交过手,这一招落魄道人也见过,并且那时就没有上自己的当。
而如果此人是这个世界的高手,虽然自己的玄天指力定会得手,但是还有一点不通情理,就是那人为何要改扮成刘海蟾的相貌而不是别人?这个世界的人见过刘海蟾的并不存在,刘海蟾分身倒是来过这个世界,但是依照自己对于刘海蟾功力的了解,就算他的分身能够通过北海眼,挺过那强大的灵压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是穷途末路,熬不过半日光景就得烟消云散。能见到他的人更是微乎其微,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特意记住,要用在自己这里,真是奇哉怪也!
陈远止住血,就去救治无名。好在她只是昏迷不醒,并无生命之忧。眼前迷雾重重,陈远不由得感叹一声:“陈远啊陈远,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今日更是差些因之而丢掉性命,可见古人之言,不可不信!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况且,妾有情,君无意呢!”